汴河桥(7)
作者:蚕丝如故
她拿着鸽子却不是立刻进门,而是趁着无人注意,将鸽子养在后面的小柴房里。
赵叔见她回来,隐约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略有疑惑:“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身上....”
柳依尘提着鸡紧张道:“我听人说乌鸡汤对游魂症好,所以去买了一只。我私自做主,您能别生我气么。“
赵叔见她有心,直夸赞她贴心细腻,哪里舍得生气。“家里还是要有女娘才好,辛苦柳娘子了。”
柳依尘笑笑,回厨房去杀鸡。她用绳子将鸡翅膀鸡爪捆住,等灶上的热水烧好,才拿起刀利落的割鸡脖子放血。
那鸡扑腾两下就没了生息,柳依尘用热水烫鸡毛,很快就将鸡毛处理干净。等她将鸡处理好,清理了厨房的脏污,白墨存才起身。
早膳已经凉透,柳依尘说要给他重新做,白墨存却拒绝,说吃凉的也很好。从前行军的时候,不能生火,同袍们都是吃干硬的饼,喝生冷的水。
柳依尘附和道:“官人与同袍感情一定很好。”
白墨存却讥讽的笑了下,弄得柳依尘不敢说话。
“与我交好的,都死绝了。”
他吃着冷掉的饼,第一次露出激动的情绪来,但又很快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情绪躁动差点发火的人不是他。
柳依尘不敢再说,怕多说多错,退到一旁安静的等着。
何东情绪不佳的去了衙门,看见门口的狮子就不想进去。进去指定要被上级催进度,他有个屁进度。
他正在门口唉声叹气,忽而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回头瞧见开封府的胡军巡。
“你忽然跳出来,也不怕吓死我。”
胡军巡嘿嘿一笑,“哥哥的错,一时高兴,着急跟你打招呼,忘了。”
何东看他笑,忍不住问:“老哥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逮着个卖樱桃的。”
第九章 胡军巡暗中献计,少年郎墙头闹事
何东无语的撇了撇嘴,意兴阑珊道:“哥哥,弟弟我愁的要死,您就别戏弄我了,成吗?”
就算逮着个卖樱桃的,你也不过罚人家一点银钱,还能如何?
这点蝇头小利,实在没什么意思。
胡军巡拉住他:“瞧你这话,哥哥自然是有重要消息才来找你,走走走,我与你细说。”
何东还是进门点了卯,这才跟这胡军巡去酒家。说是酒家,更像是一家小食铺子,兼着卖点水酒,供应来往的脚夫粗人。口袋里不宽裕又想吃点酒的,也会到这来。
原因无他,这家老板生意实诚,酒里不掺水。胡军巡是这的熟客,街面上的商贩都归他管,老板也乐得卖他面子,每次来都给个好位置,上一些自饮的好酒。
老板上了酒就离开,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这地方能看见街面上的情况,又足够安静,不怕被人打扰。酒过一巡,胡军巡才吐真言。
“老弟,我今日算是逮着大鱼了。”
何东打个哈欠,实在勉强喝了一口酒。“什么大鱼?”
今日手下来报,说发现个卖樱桃的行为古怪,一直盯着姓白的人家,从早到晚,他们盯着人两天,发现那卖樱桃不像小贩,反而像贼子里面盯梢的。于是逮着机会,说他的东西让人吃坏肚子,将人带回去。
开始那小贩还不肯交代,说自己就是卖樱桃的,不是什么歹人。衙门里的差人,什么人没审讯过,皇亲国戚来了,都要掂量掂量自己位分够不够重。
几轮刑讯之后,小贩不敢不招,说自己是东兴楼的伙计,是老板遣他来盯梢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何东听见他盯梢白墨存的时候,就已经好奇,如今牵扯东兴楼,那就更不敢小觑。他收起心思,殷勤的给胡军巡倒酒。“哥哥厉害,是弟弟我有眼无珠,小瞧了哥哥,这就给哥哥赔罪。”
胡军巡却摁住酒碗,盯着他笑。何东不解,“哥哥这是何意?”
胡军巡看看周围,压低声音笑道:“我说何老弟,哥哥我是个粗人,没有你们文人那些弯弯心思,我就直说了,你那挖坟的案子,是不是还没了结。”
何东听了微微点头,“哥哥是想?”
“我能想什么,我只是听说一些事,想帮弟弟一个忙而已。”
何东心里忐忑,可想到上级的刁难,也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帮?
胡军巡乐呵呵笑,告诉他,不如就把这事儿,栽赃在东兴楼身上。何东眼皮子直跳,忙说不可。别的小店铺,栽赃也就栽赃了,可东兴楼背后站着三品大员朱家。他区区一个兵部的小主事,哪有那胆子去得罪人家?再说,那东兴楼日进斗金,葛账房坟里却连铜板都不见一个,怎么栽赃?
胡军巡却意味深长的笑:“弟弟啊,你就没想过,你上面到底要的是什么?真的是真凶?”
何东眉头紧锁,他何尝没有怀疑,但是他人微言轻,在开封城里谁也不敢得罪,这些事那是真不敢猜。
胡军巡拍拍他的手,拿过酒坛子自己倒酒,又给他倒了一碗。“弟弟好好想想我的话,想明白了,再来寻我。”
柳依尘照料了白墨存两日,那位何大人再没有上门,她的胡椒粉自然也没再用过。自从家里来了她,赵叔的活计轻松很多,便腾出手管庄子上的事。
趁着赵叔出门,柳依尘将后面的鸽子放出来。白墨存听见鸽子响动,疑惑的很:“哪里来的鸽子?”
“在这好些日子了,官人不知,最近城里随处可见这些鸽子,好些路人被鸽子淋了屎,气愤的很呢。”她笑着帮白墨存擦手,摸到他手上的疤痕,微微一愣,很快掩饰过去。
“吓到你了?”白墨存忽然问,柳依尘不解。
“您说什么?”
“我身上的伤吓到你了吧?”
这两日赵叔忙碌,帮白墨存洗脸洗手的事儿就落到柳依尘身上。她靠近他才发现,他手臂上有好几处刀疤,手掌上还有形状怪异的疤痕,柳依尘不敢问,怕言多必失。
“官人为国征战,实乃英雄,奴家不怕。”
白墨存笑了笑,“柳娘子的夫君才是真英雄。”
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尸骨无还,不是英雄是什么?
柳依尘心虚,她哪里有什么丈夫,不过都是伪装的说辞,为了装可怜进这家门盗窃而已。
她说外面日头挺好的,自己扶着他出去晒晒太阳可好。白墨存任由她安排,被她扶着出门,在院子里走走。早晨的空气总是极好的,柳依尘看见院子里有颗杨梅树,只是果子还没成熟,便问这梅子可好吃。
“我双目失明之后才搬过来,未曾尝过,柳娘子喜欢梅子?”
“家乡的杨梅酒,很是美味。”
话音刚落,一块石子飞来,打在包墨存额头,他吃痛,捂住伤口。柳依尘抬头,却见墙头上趴着两个少年郎,手里拿着弹弓,又朝着白墨存弹了几下。
柳依尘忙将人护住,就听那少年在墙头大骂:“白墨存,胆小鬼,贪生怕死,害死同袍。”
柳依尘被石子打疼,白墨存试图保护她,却被她死死摁住。趁着那少年石子用完的缝隙,她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着少年砸回去。少年惊慌闪躲,从墙头落下,摔的四仰八叉。
好在墙头不高,柳依尘三两步上前扯住少年的衣襟,凶悍道:“哪里来的泼皮,竟然爬人墙头,我看你就是最近闹的不可开交的飞贼,这就送你去衙门。”
少年跟柳依尘差不多高,做坏事被人逮住,先是一惊,随后理直气壮骂道:“白墨存,你害死我哥哥,我还骂不得你,打不得你么?”
少年倔强的看着二人,压根不肯认错。柳依尘诧异,回过头去看白墨存。半响,才听白墨存平静无波道:“柳娘子,让他走吧。”
少年闻言,没有感谢心虚,只有嫌弃鄙夷。他白墨存自小就是街头的霸王,何时受过这种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