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47)
作者:蚕丝如故
“可这些年他好像没有放弃!”
“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就像永安城,当兵的都不想放弃,可命都丢在那儿,城该破还得破,人死该死还得死。他来我这儿,治的不是眼睛。”
“那治的是什么?”朱长岁的眼神竟然有些心虚。
他拿起酒杯喝酒,杜绝焦大夫的窥探,焦大夫以为自己看错。
“治的是心病。”
“什么心病?”
焦大夫笑起来:“朱少卿这么关心白墨存,不如自己去问他,我记得你二人也算是同窗好友,当年白家出事,他要去从军,你还曾相送过,不是吗?”
朱长岁几乎落荒而逃,焦大夫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想不明白他这是为哪般?
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质问胡军巡与自己有什么勾当的。
可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没等到朱长岁的质问套话,焦大夫疑惑,莫非他怀疑白墨存了?
可若是怀疑,又怎么会落荒而逃?
第六十章 失魂落魄为哪般,拳打脚踢护郎君
朱火跟在朱长岁身后,见他跌跌撞撞,着急又担心。他开始怨恨周氏,这毒妇到底与官人说了什么,怎么官人会变成这样。
那一日朱文梓到私宅来,与朱长岁不欢而散之后。第二日朱文梓就在朝堂上被攻讦。
御史大夫说他教子无方,纵子杀人不说,还妄图包庇自己的儿子。说他不配为官,难当吏部权尚书一职。
太皇太后倒是没有着急训斥朱文梓,而是要求开封衙门严查,一定要将事情调查清楚。
朱火本以为,这事儿跟他家官人没有关系,毕竟他只是兄长,不是朱长安的父亲。更何况,朱长岁还因此暂时闲赋在家,也算是被牵连。
可当天下午,周氏便气冲冲来了私宅。
朱火被赶出去,不知周氏与朱长岁说了什么,朱火只知道,那天以后,他家官人整个人好似被抽了魂魄,在家里不吃不喝好几日,今日忽然出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身上还有一股颓丧之气。
朱火好奇的要死,但朱长岁一个字不肯说,只带着他跑到药铺来寻焦大夫。
还以为是要抓捕焦大夫,询问胡军巡背后的人,可他怎么一直在说白墨存?
朱火越想越不理解,他家官人到底要做什么。
朱长岁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呆呆站在河边,朱火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河对面几个晚归的妇人,将洗好的衣裳放入洗衣盆,疲倦的回家去。
河对面隐约传来妇人打骂孩子的声音,还有夫妻吵架的声音。
一个瘸了腿的男人,一瘸一拐的从家里出来,似乎很生气。身后的女人说着难听的话,将他骂的一无是处,男人一瘸一拐,消失在拐角。
争吵过后,河对面渐渐平静,烛火黯淡的地方,只有三两个乞丐还坐在路边,无家可归。
朱长岁回过头来问朱火,“若是朱家没了,我会怎么样?”
朱火愣住,什么叫朱家没了?
朱火猜测,他大约是在担心大官人,于是安慰道,“官人多虑,小郎君的事,那是他犯的错,大官人就算有所牵连,也不至于......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朱家没了,可不就是家破人亡吗?
朱长岁苦笑着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有些轻,朱火上前一步,试图想听清楚,就听他道,早知如此.....当初......当初我就......
就什么呢?
朱长岁身上带着酒气,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如何,他没有再说这事,转过头一步一步的往回去,背影都有些佝偻了。
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玉面判官,他家郎君何时走路不是挺抬头挺胸,意气风发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又到了白墨存来治病的日子,焦大夫把门一关,甚至连艾灸都来不及,就将朱长岁的话告之于他。
“我瞧他不对劲的很,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他是不是怀疑你了?”
按照计划,朱长岁这个时候应该来抓他,甚至敲打威胁胡军巡。
这个时候胡军巡迫于压力,顺理成章引着朱长岁去查张博梁背后的事。
可朱长岁的反应,却与他们预料的完全不同,焦大夫着急之下还能打趣白墨存。“你小子也有算错的时候。”
白墨存听到他与朱长岁的谈话,思量许久,忽而笑了笑。“没关系,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如今的朱家已经深陷漩涡,眼下他们更着急的不是来找我的麻烦,而是如何让朱长安从漩涡里脱身,只有这样,朱文梓才能平安无事。”
司马相公回来,寇推官要想报仇,就必须将这事儿捅出来,否则司马相公站稳脚跟,朱家就难以撼动。
而朱家人面对如今的局面,也不是想脱身就能脱身的。
朱家人一定会跟新党对上,如此一来,当年的事谁也遮不住。
焦大夫听到这么一分析,心里稍稍安慰,给他针灸过后,白墨存穿上衣服出门。
赵叔买了不少祭品,扶着他上马车之后,嘴里不断嘟囔。“这种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非要跟着来,若是与那帮人撞上,他们少不得对你说三道四。都好几年了,你怎么还不知道避着点。”
嘴里虽然这样说,可还是规规矩矩让车夫把车赶到南城郊外的墓地。
到地方,赵叔让车夫停下马车之后在原地等着,他并没有着急领着白墨存去烧香祭拜,而是领着他绕了一圈,上了山坡。
“你且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过去。”
如此一来,也不用非跟人家处撞在一起,那些人实在是不讲道理的。
白墨存点点头,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是备好的纸钱贡品,还有香烛。
赵叔走出去没多久,他就感觉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大约有两个人。
白墨存忍住回头的冲动,感觉背后一股冷风扑来,他稍稍避了一下,可还是被棍棒打中肩膀,疼痛使他手里的篮子掉落,另外一个人推了他一把,白墨存装作无力反抗,跌倒在地滚了个圈,避开他们的攻击。
可两个人根本不肯罢休,冲过来就对他拳打脚踢,一边踢一边骂。
“你这畜生怎么还有脸到这地方来,说了不让你来,你为什么还要来?”
“我哥哥看到你,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宁,真要抱歉,你就应该以死谢罪。”
两个人下手狠毒,一脚又一脚,踹得白墨存骨头都痛,他却毫不反抗,只努力护住自己的头,不让人伤了自己的脑袋。
金时田仍觉得不解气,抄起一块大石头,就要砸向白墨存,恨不能现在就要了他的命,给自家哥哥陪葬。
刚举起来就觉得手腕一痛,接着就有好几个石子飞过来,打得二人连忙闪躲。
一个人影忽然冲出来,对着二人凶悍的拳打脚踢,一脚一个将二人踹得滚下山坡。
金时田还要怒骂,等看清女子,吓得惊恐逃跑,大喊着有鬼。
柳依尘怒骂:“王八羔子,再欺负我家官人。老娘现在就带你们一块下地狱,问问你家哥哥,怎么会有你们的这般愚蠢歹毒的兄弟。”
第六十一章 小娘子戏郎君,痴情人念过往
两个半大的少年,落荒而逃,柳依尘着急把人扶起来,扶到一半又甩开他的手。
“白墨存,经年不见,你演戏的本事越发厉害了。”柳依尘嘴上这样说,却还是蹲下去,替他把掉落在地的贡品收拾好。
酒壶里的酒已经撒出来,纸钱也湿了不少,沾着泥土,十分狼狈。
白墨存顿了顿,道:“柳娘子?”
柳依尘瞧见他这模样,似笑非笑,忽然上前,踮起脚尖,那张脸几乎贴在白墨存的脸上,嘴唇差点碰上。
白墨存呼吸立刻变得急促,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着急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便被柳依尘逼到大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