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16)
作者:蚕丝如故
“你当街伤人,可知何罪?”
“奴家也是为了自保,还请大官人明鉴。”
朱长岁坐到上位,面无表情凝视她,屋外只有官吏们进出办差的声音,大理寺安静里藏着繁忙,乱中有序。
柳依尘身上冒冷汗,心头百转千回,想了无数个可能。却听他道:“那袁十三是个惯犯,一直在衙门外面徘徊,专找那些家里犯事,想花钱捞人的主儿。不少人因此上当,被骗财骗色的不在少数。你想为谁疏通关系?”
柳依尘心里咯噔,自然不敢承认:“没....没谁,我只是问个路,他.....奴家.....奴家也不知他怎么误会的。”
朱长岁见她一直低垂着脑袋,忽然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双目打量,眼里却无暧昧猥琐,只有观看物体的思量。
似乎看清什么,他松开手,柳依尘慌乱低头,后退一步,心跳紧张如鼓锤。这双眼睛看人,比白墨存可怕多了。那种上位者洞悉一切都模样,自己的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不管你想捞谁,本官都劝你歇了心思,朝廷律法严明,犯罪者自然要受到惩罚,你妄想花钱救人,最后只能遇上袁十三这样的骗子。”
柳依尘闻言,心头又是不忿,抿了抿唇,她抬头讥讽:“那若是无罪被抓,老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朱长岁看着她的倔强,确定这就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别管表面如何示弱,胆子却大的很。
他淡淡道:“真是无罪,衙门会还他公道的。”
柳依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下心头不忿,沉默不言。朱长岁微愣了一下,见她不肯说实话,也不问。说自己已经派人去白家,白家会来接人她。
柳依尘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通知白家,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在这干等着。一炷香后,白墨存亲自来接人。柳依尘头低垂的更厉害,满脑子都是稍后如何应对。
白墨存上前谢过朱长岁费心,照料他家女使。朱长岁旧事重提,又劝他离开开封。
“金家孩子不懂事,我暂且可以说教一二,可其他人,我未必拦得住。”
赵叔在一旁听的来气,想辩驳却被白墨存阻止。白墨存谢过朱长岁,领着人便走。朱长岁也不是那碎嘴的婆子,自然不可能一直唠叨。
几人上了马车,柳依尘便道歉起来,她是真没想到,这位朱大官人,做事这么雷厉风行季,根本不给人喘息狡辩的机会。
白墨存却问她:“你的亲人被关在牢里?”
“怎么会,奴家......”
“是关在女牢吧,你上次跟焦大夫去过之后,就心神不宁的。”
柳依尘又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试探一二,白墨存还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没有任何不同。她心里的疑惑很多,恨不得跟他表明身份,最后还是压下来。
不知道还好,真认了彼此,那才是对大家都不好。
“官人误会了,我.....”
“你若是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只是奉劝你一句,这种事不是你一个小娘子能解决的。千万别再莽撞行事,这次遇上朱长岁是你运气,别的官员说不得将你抓起来下大狱,没个三五日别想出来。一个女娘在牢里待上几日,流言蜚语能要了你的命。”
他声音清清冷冷,甚至带着几分疏离,显然是不高兴了,只是碍于教养,没有厉声训斥,甚至是羞辱她。
柳依尘郁闷不敢辩驳,下马车之后,就进厨房用力剁肉,案板被敲的很响。
赵叔劝她:“你不知这开封城里的事,所以不知道官人为何生气。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来的那个麦卷月,她阿娘就是想去衙门讨公道,结果被骗子欺骗,不仅骗光了家里的财产,还被人陷害,抓到牢里去。后来官人出面帮忙处理,人出来的时候,那样子真是没法看,现在还有些神志不清。”
柳依尘倒吸一口凉气,紧张道:“是奴家的不是,误会官人了。”
还以为他是怕她惹麻烦,所以生气。她真是小人之心,可恨。
“这世上误会官人的多了去,这点小事他不会放在心上。倒是柳娘子,我劝你一句,若是真有什么亲戚在牢里,你大可以实话与官人说,官人心善,能帮忙的不会不管,切不可轻信外人的鬼话,以免被人利用欺骗。”
柳依尘欲言又止,最后笑着摇摇头:“没有呢,真的是误会,让您跟着担心了,实在对不住。”
赵叔确认再三,见她一直否定,不再追问。柳依尘思来想去,哪里能说实话,背后的人不知是谁,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想法子解决,万不能拖累白墨存。
“她不肯说实话?”屋子里,赵叔给白墨存递上一杯茶,白墨存只品出苦涩来。
“您是如何知道她不对劲的?”赵叔不懂,明明他什么也看不见,怎么还能发现这些事儿?
白墨存笑了下:“自然是焦大夫说的,他那个性子,你还不懂么?”
那就是个话多聒噪爱打听的,心思又敏锐,柳依尘的不对劲,如何看不出。
第二十一章 无风也起浪,挟私道羞辱
赵叔不明白,官人为何要管柳依尘的闲事。倒不是他冷漠无情,而是柳娘子明显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心思。他问出疑惑,白墨存只说,是为了让她心无旁骛的做事。
下人心里事多,只怕干不好差事。赵叔深以为然,感慨柳娘子做事牢靠勤快,若是被其他事烦扰,对官人的确不利。
他存了心思去打听情况,白墨存却没再提这件事。
柳依尘第二日还是想去找王思,让他帮忙引荐真正的郑立秋。白墨存让她回来的时候带条鱼,他想吃鱼脍。
柳依尘见他没有阻拦质问,无不答应,提着菜篮子就出门去。
何东还是没有狠心冤枉章牙婆,胡军巡见状也只能无奈摇头。
章牙婆的事很容易查清,没两日就被放出来。
但因为偷盗死人财物,行为下作无耻,不仅被罚了银钱,还被打十板子。
章牙婆的儿子收到消息,哭天喊地,就是不肯出银子。章牙婆的丈夫遇事就躺在床上装死,主打一个不管不问。
衙役们见识到这一家子无赖下作,不管这些,直接破门去搜,最后在章牙婆儿子的鞋底搜出一张银票。
这二十两的银票比罚款多出一两,衙役当做自己的辛苦钱收下。
章牙婆被放出,她儿子丈夫都不来见她,还是自己忍着疼痛,一步步挪回家。走到一半撞见不远处的柳依尘,心头火大,发誓一定将她卖掉,赚一笔大钱。
柳依尘不知自己被人盯上,进牙行求助王思。王思这次有空,领着人去见郑立秋。郑立秋是个中年书生,到他家的时候,恰好有个男人擦着眼泪离开。
王思好奇问:“怎么了这是?”
“无事,他大儿子与人起冲突,被打伤腿,我帮他要到赔偿,他心里高兴,所以哭了。”
王思笑笑:“还是郑举人行侠仗义啊。”
郑立秋淡淡笑了一下,请他进屋喝茶,瞧见柳依尘略有诧异。
王思为二人相互引荐,说明来意。郑立秋听说是让他帮忙打听死牢里的人,回答的很是谨慎。
“柳娘子既是王牙郎带来的,我倒也不瞒你,这进了大理寺的死囚,除非有颠覆性的证据,否则想翻案是很难的。”
柳依尘摇头,“不是大理寺的牢狱,就是开封府的大牢。”
她其实也说不太清楚,只记得焦大夫带她去,说是开封府的大牢。她弄不明白普通的牢狱与大理寺的牢狱有什么区别。
郑立秋听到这话深感诧异:“不对呀,你说人是从并州押解过来,可从外地押解过来的囚犯,一律是进的刑部大牢,若是死刑那就该交由大理寺,由大理寺会审,确定无误之后才能下死刑。”
毕竟死刑是非常严重的罪,若是误判,那可是很严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