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92)
作者:醉纸迷金
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于长玉的手,眼睫时不时颤一下,然后忽然睁开眼——
可惜了。
我亲手为他系上了佩剑。
陆昭戎仿佛瞬间在身上镀了一层杀伐气息,外面披着他惯常穿的黑色裘衣,单手压在剑柄上的时候神情冷清,修长的手指搭在门上,开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眸色温柔下来。
我不知道他在那一炷香里都想了些什么,如果非要形容——我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那是一种放不下。
门边安静了一阵,然后响起了干脆利落,又轻缓的开门声。
于是我听到心底处划过了一道轻轻的声音:“疼。”
我不能给这句疼命出名来,而且它只有一瞬间。
今日屋里没有点熏香,我倒有些想念那股冷松的味道了。
“——公子。”
穆青匆匆忙忙从窗子里翻进来,携着寒气,浑身滴着水,唇色冰得发白,“查出来了。”
我回眸去瞧他。
穆青没听见回音,抬了抬头,瞧见是我,愣了一下,四下环视了一周。
“他不在。”我收回视线,“同我说吧。”
我和昭戎一样,不大相信淳于晏由于求助,自己交代的来龙去脉。
穆青忽然跪在地上,眸色紧张,“淳于家内部不和,送信的人不是淳于晏。”
我转身的动作僵了一下,转手招了一块棉布给他,“细说。”
“此前拦截下的信纸上写了晏字,可实际上掌控粮食商铺的是二公子淳于剡。”穆青接过棉布匆匆擦了两下,语速有些急,“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属下刚回来,瞧见淳于晏带着府中护卫,把淳于剡压到城门处……吊在了城楼上。”
我沉默了一瞬,“他做了何事?”
穆青抬起头紧盯着我,语气中带着些恳求:“公子,您……帮帮我们公子!”
我没接话。
“原本景湛我们打算去城外做些手脚,假作我们尚不惧敌,也能拖上一段时间。”
我瞧着他慌乱的样子,道,陆昭戎的下属倒不见蠢笨的。
穆青脸色被雨刷的苍白,但大概也是真的急了,见我没反应,便干脆地放下佩剑,俯身便是一个叩首,“淳于剡往外送了信,将城中境况透了出去,属下,属下……没能截住信!”
我皱了皱眉,不由得更加沉默。
“此事可有旁人知晓?”
“没有。”
我叹了口气,无力地摆摆手,“去拦住淳于晏,把淳于剡带过来。”
穆青瞬间抬头,眼里划过光亮,“是!”
——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窗外的雨便下得更大了些,我瞧着外面的天色沉郁,心底也提不起更高的兴致。
听得门声忽响,仿佛被风给冲撞开了一般,便没忍住皱了皱眉,回眸看去。
穆青手里提着湿漉漉的淳于剡,皱着眉朝陆景湛警醒:“动静小些。”
我顺着他视线挪了挪眼,那小孩拿剑压着淳于晏的脖颈,闻言低了低眸,轻细地应了一声。
门被轻轻合上。
“陆景湛。”我侧目看了他一会儿,带着些确认的意思叫了他一声。
那小孩犹豫着动了动手,慢吞吞把剑收起来,“是。”
我看了他一会儿,转身重新面向窗外,沉默几许,还是问道:“他带伞了吗?”
身后安静了一阵。
我耐心地盯着窗檐上的雷电痕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噗通”一声。
有人扑跪在地上。
“……回公子,带了。”
我心底悄然松了口气,看这样子,雨得下得会更大,他身子还有些不方便,这个当口生病可不好捱。
“淳于家管教不严,求上神……饶过舍弟一命。”
我没能回头,挥袖朝身后抬了把风。
无亲无故无规矩,这般跪着,我也受不住。
“你把他吊城门上作甚?”我问他。
“……淳于家,对不住南术百姓。”
“好。”我垂了垂视线,“桌上有纸笔,把你们家在南术的所有权财记上。”
——“大哥!”
利剑出鞘声忽然响起。
我转了身,瞧见淳于剡面色不甘地瞪着桌前书写的淳于晏,陆景湛的剑横在他脖颈上。
“有何错!”淳于剡忽然朝着淳于晏吼道,“淳于家有何错!你要这般屈膝于人?”
剑锋又逼近了些。
我厌烦地抬了抬手,瞥了陆景湛一眼,“收起来,我不见这些。”
“……是。”
淳于剡忽然抽出袖中的匕首朝我奔来——
“公子!”
我皱着眉拨了一把周边的风。
“叮——”
余音缭绕。
淳于剡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又迅速低头看了看静止在半空的匕首,再抬头时,眼中带着惊恐。
我瞥了一眼脸色大变的淳于晏,止住了他上前的动作。
错愕的陆景湛和后怕的穆青尚还来不及收回表情,便被我无可奈何的哂笑带醒了神,几步上前按住淳于剡。
“倘若你们当真有本事救人水火,那年,便也不会死了半城的人。”
淳于剡眉目阴沉地挣扎着,眼神里写满了决然。
我记得,初见他时,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
虽说我同他交涉不深,但也不觉得他内里是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性子。可惜,我错了。
“景湛。”我重新转过身面向窗外,“可知外面驻军距城多远?”
“百里外。”
百里……我凝视着被雨滴敲打的嫩叶,不明城中境况便如此逼近,如此……心急。
我没忍住叹了口气,此番为死局了。
穆青吹着未干的墨迹过来,“公子,写好了。”
“嗯。”我摆了摆手,“去核查一遍,给长孙容姒送去。”
这会儿想必大军要开拔了,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攻城是什么样子,只听过于燕之说的两句。
陆昭戎还需要时间。
我转身往外走,路过淳于剡时脚步停了停,沉默了一下,“跟我下去吧,叫昭戎拿主意。”
客栈里都是躲雨的人。
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杂乱的议论声里透着不安。穆青和陆景湛提着剑隔出一条道路来,叫我毫无顾忌地从中走过。
店小二抖着身子递来了一把伞,我瞥了一眼,朝淳于晏抬了抬手,“给他吧。”
我若不想淋雨,便是狂风大作也打不到我身上。
很惊讶,街面上没有我预想中的混乱。除了肃穆的气氛外全是匆匆忙忙闭门谢客的铺面,逃窜的身影也在几方人手的维持下井然有序,就是雨声太过嘈杂。
穆青和陆景湛跟在我后面,几乎是淋不到雨的,以致陆景湛那小孩时不时地扫我一眼,叫我有些不自在。
街面上映刻着青苔的绿丝,雨幕一大,便显得像一幅画,烟雾缭绕。
风还有些冷,但比起冬季来已经很温柔了,想必过不久便能见到南术满城的花。
来南术时我见城外有大片的虞美人,是昭戎撩马车窗帘时掠了一眼。现在想想,连片殷红如血的虞美人倒是衬他,花开时必是极美的盛景。
“长玉?”
雨声忽然清晰了一瞬。
我心神一动,顺着声音寻过去。
陆昭戎在街道上撑着伞,西陵家的小公子正拿着图纸给他看,周边围了一圈人给他们挡雨。
三两步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长孙家二公子在雨中披着蓑衣,指挥着一群人分发粮食,做着封城不出的准备。
穆青匆匆跑过去交代了事情,便见陆昭戎抬眼往这边看了看,有一瞬的闪躲。
雨中透过他不甚清晰的语句:“……绑在攻城必经的路上,听天由命吧。”
我侧头朝陆景湛看了看,他低着头凑过来。
“你过去吧。”
那小孩愣了愣,抱拳退了几步,转身朝陆昭戎走去。
三千人。
用奇兵巧术,深坑陷阱,也不过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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