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120)
作者:醉纸迷金
赤金色的液体在我手指上。
我恍惚着抚了抚心口放置玉佩的位置,沉默地摇了摇头,挣脱开他的手,离开了原地。
我想他了。
好想好想。
高霖领着兵队击退了几次流寇。战局并不大,几乎都是趁乱兴起的民众,没有什么抵抗力。
我没见有类似战争的迹象,便配合流言选中了能够掌管西部的家族,并给周鄂传了信,说明情况。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梅先生真的很厉害。几乎没有多久,游牧一族不同的部落都开始朝军队驻扎地聚集。
他们试图靠近我,但只能远远地观望着我。
我安静地站在独属于我的大帐篷门口,仰头望着东南方位。
那里黑气厚重浓郁,又有紫气隐约弥漫,那里面,有我想见的人。
高霖与穆青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我,梅先生谨慎仔细地布置着祭祀事宜。
紧接着,于铃到了。
我听见铃铛的声音,远远地转过目光,然后听到一片恐慌的声音——那是一只鹿蜀。
她侧坐在南山脉的鹿蜀身上,遥遥地朝我招手。于是兵甲陈列,刀剑摩擦相向着她。鹿蜀悠扬地啼鸣声响起,如遥远的歌声,无形的波浪层层荡开了一切戾气。
南山经曰:“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我终于撑不住,连番咳嗽起来,咳了满手的血。
于铃将手指放在口中,清脆悦耳的口哨在空旷的草原上仿佛荡着缥缈的回音,于是柔软的猫叫就迎合起来。恍惚间我以为,她是把天虞上的那只猫带来了。
我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推开穆青紧张搀扶的手,步履缓慢地朝于铃的方向走过去。
西次三经曰:“阴山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猫猫,可以御凶。”
鹿蜀在我身前俯跪下,于铃从它背上跳下来,我手掌颤抖着抚摸天狗低垂的脑袋,随即仰头静静地凝望着上空。
天色风云变换。
一片云从金阳跟前流转过去,天光乍泄。
我无声地启唇,对天说:“你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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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层层厚重的云忽然聚拢过去,转瞬间盖住了明亮的光线。
紧接着草原上刮起了大风,草地上的薄雪被掀开,无声无息被揉成碎末。马群恐慌不安地胡乱踢踏着,惊恐的嘶鸣令人不安。
忽然间天色阴沉下来,乌云遮天蔽日,云层里隐约有雷电闪烁。
于铃脸色变了变,转头看我,问:“你做了什么?”
我在重压下咳了几声,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做什么,如果言语挑衅也算,那它未免太谨慎了些。
它是安排了什么,所以如此警惕着我。
周鄂为了削弱世家清空了锦城,我们都不在,他提拔些别的人上去。然后我安排散布了传言,这个传言会从西部开始逐渐弥漫在整个陈郕。
于铃已经按我说的做好了,我虽然还没问,但是我知道,很快陈郕都会以信奉我为核心。受到阻力没关系,我说周鄂是对的,那么周鄂就得是对的。
如此,逐渐形成一统局面和至高政权,变得很简单。如果它是在警惕这个……
我愣了一下。
“游牧之族善马,性野,尤其性格暴戾,易受人挑拨。原本同我陈互不侵犯,近日来却频频有扰边民,恐生变故。”
这是周鄂讲的原话。
我没有觉得有问题,理所当然地以为,游牧之族可能是受了挑拨才侵扰边境。但实际上周鄂并没有这么说。
我忽然发现,他并没有表明这两者之间有因果关系。
原来我先前觉得奇怪是在这里。
怎么说。陆昭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对周鄂很警惕,这说明周鄂也同样是一个很敏锐的人。
既然如此,他应该是明白这样讲会给人造成误会。那么游牧之族性格暴戾,和易受人挑拨这两个特点,他是刻意放在一起的。
他在暗示我游牧之族受了挑拨吗?
他为什么要暗示我?
我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思忖着这里面一定是有哪里不对的,否则它不会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郕北面是北蓟,南面是南郓,东面是邰越,西面是游牧之族,各个方位中间夹着陈郕,几乎四方每个国家都相隔万里。这里面,究竟谁能越过陈郕来挑拨另一个?
——我忽然间怔住了。
周鄂可能,不是在暗示我。
我呆呆地想,这里面不论是谁能够越过陈郕来挑拨,周鄂也已经把这件事说出来了。所以他其实是在说,他知道。
他是在威胁我。
从我踏进琴川起他知道,我和陆昭戎回锦城他也知道。我一个人待在陆府,陆府意图对我用兵,那么大的动静,以及那时候锦城私底下都在传言陆昭戎金屋藏娇,他都知道。
他知道昭戎对我的情意,但并没有揭穿。他也料到在折花楼上必定留不住我,但却任由我跟着昭戎去南术。他在警示我,让我最好安安分分地替他办事,因为他知道从陈郕地界上掠过去的每一条信息。
他在利用陆昭戎,也在,利用我。
我跟着昭戎去了南术,解了南术危机,旁人都惊住了,他却不痛不痒。甚至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过问的印象,装作一切都如我所想的那般。
然后他困住陆昭戎,让他不停地去做麻烦的事情。他知道我会跟着他。
我皱了下眉,觉得这不合逻辑。
周鄂在锦城从未有过什么太过直接的动作,又怎么会知道?
我顿了一下,想到上元节那天。
周鄂身边好像有一个人比昭戎的地位还高些,叫……周芷?
我怔住了,道,她姓周?
我愣愣地将她带进去,然后前后顺了一遍,接着忽然间合理了。
也许那是周鄂的信息收集箱。他定在锦城,从周芷那里一直获取信息。
难怪周芷的位置那么靠前,可是几乎从不见她的存在感。她可能是背地里替周鄂收集信息。
因为周鄂光明正大地把周芷提到明面上,所以没有人仔细探究过周芷究竟是都干什么。所以也没有人想过周鄂究竟为什么知道的很多,好像深不可测。
这种压迫和神秘带来的恐惧,逼迫所有人低头。
这样想,游牧之族的事对我来说很容易,那么渝州的事一定很棘手。
我心悸了一瞬,回想起陆昭戎信里讲的凶多吉少来。
他……他当真是有危险?!
我心里一下混乱起来——那天我洋洋得意地提醒周鄂周家姊妹要嫁他臣不嫁权臣,难怪他愣住,周鄂早就知道!
他就是故意那样,叫我跑去承诺他一些事,叫我站在与陆昭戎对立的那一边。然后控制着陆昭戎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若是明面上被他发现了,他便借机打击剥夺陆昭戎的权利,若没有发现,他便继续表现出对陆昭戎的格外优待和信任,叫陆昭戎做更棘手的事情。如果顺手,还能离间我和昭戎。
他是装出来的距离,叫我以为他离我很远,他也是无可奈何,叫我以为我可以独善其身,然后叫我——替他一统陈郕,甚至,一统东西南北!
我眼前一阵恍惚,原来我早就是旁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他根本不敬神明,他只是觉得他有神助,便正好提醒我一句,叫我早些去救陆昭戎。
云层里的雷电蓦然劈下一道光,阴沉的天色霎时亮了一半。
我转瞬间清醒,一把抓住于铃的胳膊,由于语无伦次又接连咳了好几下,然后才清楚地说出这句话:“……我去渝州,我要去渝州!”
于铃被我抓得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皱着眉反驳:“不行。”
我只觉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强硬道:“有什么我们回头传信说,若有急事,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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