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119)
作者:醉纸迷金
队列刚刚解散,所有人都在各自找地方搭营帐。我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过了阵,我从梅先生身上收回视线。
穆青把我的帐篷固定好,回头接过梅先生递来的水喝了几口,又准备牵我的马去饮水。
我伸手拦了他一下,叫他去弄自己的,拍了拍马脖子,让它跟着我走了。
水面清澈干净,水洼也很浅,我知道这时已经靠近西部地区了。
水光在傍晚夕阳的映衬下很漂亮。我抬头看了一会,想起从前昭戎纠结过的水和夕阳的问题,不禁有些恍惚。
我转身拍了拍马鬃毛上沾染了一路的尘土,又有些惆怅,想,不知道昭戎有没有在路上或者水边这么想过我。
应该是没有的吧。他一向做什么就是做什么,不会过于分神。
渝州和锦城的距离比起西部要近很多,他比我们出发还早一天,这时应该早到目的地了。
我从怀里摸出玉佩来,想到他总是脸面薄不经逗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恼羞成怒叫我的全名,意图威胁。我摇头笑了一阵,拽着马往回走。
高霖站在水边不远处看着我——一路以来他都这样看着我,他似乎很喜欢这么看着我。
见我看他,他又迅速收回视线,转身去拍自己的马,给它拍鬃毛的尘土。
我想了想,牵着马过去跟他打招呼,问:“你的字是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我,又低头顺着马的鬃毛,“还没取字,你叫我高霖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问:“高霖。梅皖昀先生对你不好吗?”
他似乎顿了一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我沉默了一下,可能他并不知情,于是说:“你的下属,很不规矩。”
高霖顿时瞪大了眼,一下咋呼起来:“什么意思?什么叫很不规矩?”
我头疼地皱了下眉,原本我生病,一路上也很疲惫,便说:“你自己去问吧。”
高霖瞪了我半晌,咋咋呼呼地回去捞了个人问。
于是一片鸡飞狗跳。
我颇为无奈地牵着马回去了。
穆青在搭自己的帐篷,回头看了看我,说:“高家小公子脾性很大,那几个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打。回头他们还得刁难梅公子,公子何必多此一举?”
我沉默了一下,问:“为何?”
穆青看了看那边乱哄哄的场景,解释说:“梅公子是文人,懂礼。他们都是粗人,见不惯梅公子总是亲近自家主子。”
我皱了下眉,不知道说什么。
有所擅长的人常常会觉得旁人在这一方面很浅薄,他们觉得一个不会武艺的人可能不太懂得带兵。
我理解。但我不太接受他们对于梅先生的排挤。而且梅先生也没有要带他们,只是常常指导高霖,这有什么不满的呢?高霖本身并没有说什么。
于是我沉默了一会,说:“你明日带着梅先生先一步去西部,提前散布我的消息。”
穆青怔了一下,有些犹豫,“您自己一个人?”
我摇了摇头,这一路病情也没有加重,只是一直不能回转。我也不会自己乱折腾,不会如何。
游牧一族既崇尚天道,便比较信一些怪力乱神。我在南术见识过文人在煽动人心上的厉害,由梅先生前去散播传言,等我到了,事情也就变得很简单。
到时对游牧之族进行游说,再恰当地表现出“神力”,或举行一些祭祀,不必刻意去做什么,他们自己就相信陈郕受上天庇佑。
只是……我有些奇怪。
据周鄂描述,游牧之族善马,性野,性格暴戾,可能是受了挑拨所以频频有些扰边。
听起来没有问题。周鄂也是为了清空锦城削弱世家,这个思路也很清晰。
南术由蒋辛镇守,也是从锦城带了很大一波兵力,这也没有错。
但我确实是感觉很奇怪,只是说不上来。
就是很奇怪,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我仔细想了想,对穆青说:“我一个人没有问题,你们先去,尽快行事。我会让高霖加快速度过去。”
穆青愣了一下,然后犹豫了片刻,问:“发生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的感觉。”
他一下子严肃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他离去的背影恍惚了一下,竟觉得他转身的动作很像陆昭戎。
心底突然慌张起来,我忍不住叫他一声:“穆青!”
他疑惑地回头,然后转身,“公子?”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我这是在做什么,于是停顿了半晌,问道:“你去哪里?”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我:“属下去提前准备一下。”
我迟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穆青很聪明,或者,昭戎手底下的人,都很聪明。
第二日,穆青和梅先生快马加鞭地走了,我身边一下冷清下来。
这使我有些阵阵发懵,连同脑袋上的眩晕感也忽然加重。
高霖见我迟迟不收帐篷,迟疑着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我视线模糊了一瞬,眯着眼辨认了许久才看出来是他,于是命令道:“加快行军速度。”
高霖顿了一下,说:“好。但是,你把东西收一下?”
我摇了摇头,有些烦躁,“我不会。”
高霖噎了一下,嘀嘀咕咕地动手收拾去了。
于是又紧接着赶了将近十天的路,风尘仆仆地到了西部边界,兵队驻扎下来。
我不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到底预示着什么,因为我现在无法判断我的预示究竟是和陈郕有关,还是和陆昭戎有关,这导致我很慌张。
如果是陈郕有关,就算会失去些土地政权,那也无伤大雅。我已经叫于铃行动了,西部的事也相对很轻松,很快,我就能帮助陆昭戎迅速改变内部结构,给他想要的发展方向。届时收复失地我也……也可以让它变得很容易。
但如果是陆昭戎,我不知道会怎样。
更让我慌张的是,我拥有了未知的东西。
我看不清了。
西部没有很强劲的世家族群,除了最近受扰有些混乱,并没有很大的问题。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有大片“神灵”类似的流言了。我配合着流言制造了一些怪象,流言便如预期般疯狂滋长。几乎一夜之间,整个西部刮起了怪力乱神的风。
春末的草原水地冰雪混合,甚至比梳妆用的铜镜还清澈。
我站在广阔的天地之间,看微末的草从雪地里钻出来一个尖,连成一片一片斑驳的青色。
行军队伍解放灵魂般策马在原野飞驰,一片欢呼和吹口哨的声音。
我在一片自由放任的环境里恍惚了一瞬,仿佛看见陆昭戎俯身策马扬鞭地朝我奔腾而来——满身的张扬和狂野。
马蹄踢踏在草地上的薄雪和水洼里,飞溅起碎冰般美丽晶莹的水珠和雪沫,我想,如果——如果他在这里,他会成为风。
马蹄高扬,长鸣声嘶哑而惊动人心,我愣怔地看着马蹄踢踏落下,露出高霖张扬的眉眼,情绪里清晰地划过一道失魂落魄。
我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这般清晰明了地认识到这个词:
失魂落魄。
原来是这个意思。
高霖伸手在我眼前招了招,酣畅淋漓地笑道:“上神,想什么呢?”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沉默地摇了摇头。
高霖表情忽而僵了一下,扯着缰绳上前几步,弯腰仔细地看了看我,震惊地瞪大眼,“你?”
我闻声看向他,安静地等着他开口,没有说话。
高霖匆匆翻下马,脚下绊了一跤,险些摔在地上。
我见他还要一会,便转身往回走。
他快步追上来,忽然扯住我的手臂把我拉过去,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的眼睛,直愣愣道:“你!”
“你哭什么?”
——
我怔怔地抬手摸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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