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101)

作者:醉纸迷金


所以于铃想,她提前做好准备,把冲突降到最低。

这意味着于铃她,必须时刻对我进行占卜。

关于预言,因为我常常和阿婆打交道,所以对这件事也算得上了解。

阿婆说,预言者死于谶语。她的眼睛便是如此。

预言里的“死”非寻常之死,这里指一种结果。

很好理解。

比如阿婆指定神侍时,便是一种预言。

预言是一种既定假设的结果,比如我上次。即假设陆昭戎会出现在天虞山下,而我会在同一时间下山,那么预言就是我在那天会遇见他。

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不受预言影响。比如那天有人告诉我,我会遇见一个人,而我觉得无所谓,于是仍然我行我素地下山了。那么我一定会遇见他。

当被预言者受到预言的影响,便会被预言本身所干预命运轨迹,最终会因为预言造成另一种结果。比如那天我因为有人告诉我,我会遇见一个人,所以我犹豫了,没有下去。那么我会因为在意预言本身,而一直关注忽然出现在山上的那个人,最终我会以另一种境况出现在他身边——也许我终有一天也会发现对他的情意,但那时可能并没有现如今这般轻松。

只是,昭戎是后面那一种情况。

当她在昭戎面前说出那句话,他就一定会做出相应的对策。

虽然最后可以一定程度地避免预言中必失的结果,但是后面会发生什么,却失去了它原有的方向。这只能等渝州事情以后才可以再次预测。

于铃料定我会帮助昭戎,所以提前给他应对的时间。只是这样一来,在渝州以前,我和她都会什么也看不清。

所以此时,她需要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并尽力避免我与天道产生冲突。

这使我有些抗拒。

只是昭戎对这些事尤其上心,听闻于铃讲,反应迅速地给她倒了杯茶递上,语气恭敬:“请姑娘细说。”

于铃便点头瞧着他笑,评价道:“难怪玉哥儿喜欢你。”

我瞧见他眼睛下意识朝我的方向滑动了半寸微小的距离,便道,既如此——

我背过身朝窗边去。

——便叫他们说去吧。

……

她没有提预言的事。可能因为她抱着决心,不会再动摇,所以认为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于铃并没有告诉他观气是什么,只是尽可能告诉他预言中大致的情景,加之昭戎所提供的细节,两人竟也拼出一个囫囵的轮廓。

于铃告诉他,她的猜测并不准确。

我靠在窗框边上吹风,瞧见他们沉默下来的样子,有些恍神。

当然,预言当然不准确。

我只是想起了上一次。也是这样,于铃总是不顾我的意愿,用她的方式来掺和我的事。

“你想好了吗?”

我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确认。

她回过头笑盈盈地望着我,高傲的模样一如既往,恶意道:“既然上一回没有让你吃够苦头,总要成全你一次。这样,你才能刻骨铭心。”

我静静地注视了她一阵,视线垂落下去。

——我还是很讨厌于铃儿。

我讨厌她总是一副自有逻辑的言语方式,讨厌她总是试图压制我,讨厌她的名字,讨厌她的自以为是……甚至,我讨厌她总是一副为我好的那个样子。

我的罪责不需要任何人替我背负。

天虞山上人不算多,可是这么些年我也没记住几个。

太无趣了。

反倒是认识陆昭戎以后,尽管每个人都连名带字,我回忆起来也很清晰。

她还是觉得我想融入人间去生活,上次就是这样。

实际上,只是因为天虞山太过单调,往往,他们总是修正我,并不会接受我的鲜活。

我默默忍耐半晌,转眸看向陆昭戎,并不想跟于铃辩解。

……陆昭戎用一种很平静,很温和的神情注视着我——我居然在此刻能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在猜测我的过往。

我愣怔了片刻,有一时的恍惚感。

我……已经不觉得,他温和平静的神色,是他的风度了。

心跳声毫无预兆地空了一拍。

我随着昭戎来到人间的第二年二月末,已经开始,下意识揣度他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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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春正浓,烹茶煮落红

南术城的花被行人摇了一地又一地,于铃来了一回,陆昭戎便再也没有闲暇时间同我待着了。

我每日枕在桌上悄悄看他,听着他处心积虑的部署,慢慢深思。

微凉的阳光总是轻轻打到他身上,淡色的金线慢吞吞绣着关于陆昭戎的一幅图。

于桐的咒术有时压得我很难受,枕着枕着,我便会倦怠。以至我后面几日都不是太清醒,昏昏沉沉。

常常醒来,我会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瞧见陆昭戎在一旁睡得很沉,浑身上下透着寂静。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心疼。

仿佛,他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得到一时半刻的安宁,停止思考。而我什么时候想躺下,便躺下。

这时我才能安静地同他待上一会儿。

和他的辛苦比起来,我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庸庸碌碌。

我仔细考虑了很久,最终叫穆青去寻了梅皖昀先生,在隔壁的屋子里探讨一些我从前不曾接触过的事情,慢慢学着。

沈桑时不时送来张小字条,偶尔会笑话我字写得不够漂亮,将我从焦躁不安的边缘往里拽了半步。

有时看着陆昭戎冷静的神色,我竟也有些恍惚——从前这些事,他总是尽可能地避开我。

而如今我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我偶尔会觉得,在他心里,我和他的谋划比起来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我想,人间的春季太热闹,什么树开什么花,团团簇簇,不似我这般单调。

如果……是陆昭戎执棋,他的手是非常漂亮的。

“怎么不睡了?”

他轻柔细语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侧了侧头,换了个方向枕着。

我不高兴。

我们在回锦城的马车上,他靠在马车车壁上的情态显得有些懒散,发冠上嵌着一颗淡色的珠玉,身上披着白色的裘衣。

三月里的花热热闹闹顺着南术一路跟到了后头。

他耐心地等着我的回应。

我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去看看南术城繁盛的景色,也不知道城内有没有紫述香。我没有问,我脾气不好。

这般安静了一阵,我半垂着眼撑起身,扯住他的胳膊慢吞吞往他怀里钻。

我枕在他腿上沉默了会,抬起眼看他。

——昭戎眼睛里的情意似乎刻意深深地隐藏起来,那双勾魂的眼睛褪去了许多妖冶感,竟有几分叫人瞧不清的朦胧。

他看我许久,可能是我不说话,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垂眸笑了笑,重新拿起看了一半的书。

我忽然有一瞬,毫无征兆地生出一片胆怯,下意识摸向他的脖颈。

他手中动作一顿,转眸看向我。

我从他衣领处摸住那根黑绳扯出来,“哗啦”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安静的氛围里缭绕着余音。

——咒术的灼烧感隔着白玉穿进手心,透着警醒般的真实。

我慢慢松开了手,压住咒术的波动,心绪缓缓放平,慢慢说:“你很久没有这般和我说话了。”

陆昭戎似乎愣怔了一瞬,有片刻失神。

半晌,他眼睛明动起来,低笑了一下,说道:“才将满七日,上神。”

我安静了一会儿。

是吗?

我怎么觉着,好像已经很久了?

车内的熏香浅浅淡淡,他抓着我的胳膊缠在腰上,手上的书往旁边放了放。

他手掌抚在我额间,沉默半晌,垂眸浅淡柔和地笑了一下,“长玉。”

“嗯?”

他很平静地望着我,“你想我了吗?”

我几乎听到心底有根弦拨动了一阵,阵阵回音在胸腔里盘旋。于是我闭了闭眼,避过他如期待却黯然的注视,淡淡驳道:“你撩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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