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番外(59)

作者:华欣


陛下与皇太女,虽是亲生母女,从前也曾母慈女孝,是为一心,可自从长春王剿昭南余孽身死,滇西军大败,丢了朝廷丢了蓉城以西的大半土地,再查出昭南余孽所用火器军械,全出自帽儿岛常家,陛下待君后与皇太女便不如从前。

常君后性子清贵,手段亦是了得,有怡亲王依仗,前朝自为他所用,陛下心里虽有不甘,为朝臣裹挟,又忌惮着帽儿岛的厉害,也不敢待常君后怎样。

可皇太女是陛下亲生女儿,陛下拿捏不住常家,拿捏不住常君后,便把所有的怨气全撒在了皇太女身上。

要说陛下糊涂,纵了鄞安郡王这么个虎视眈眈的外戚出来跟自己亲闺女抗衡,然换一种思路来想,又何尝不是陛下扶持鄞安郡王与常君后、与帽儿岛常家抗衡?

皇太女顾忌与陛下的母女之情,更顾忌与常君后、与常家那位老太太的血脉亲情。

理不清,理不清啊。

《新明律令》上的法条再多,也没有一条是规定约束父母之情,祖孙之情的。

崔令辰嘴上说着风凉话,却还是盼着谢长逸好,“你再想想,除了找出关键人证以外,还有什么能撅了苏中柬的老底儿,叫陛下看清楚她老人家那个好大侄儿是怎么忠孝的!”

“谁说没有关键证人?”谢长逸将那张纸折好了还给他,看一眼桌上明晃晃的烛火,唇畔牵起讽笑,“我只说你这纸上没有,却没有说我这儿没有人证。”

“是谁?叫什么!你快说!”崔令辰急不可待。

谢长逸道:“你要找人证,却得先替我去办一桩事。”

“什么事儿?你说什么小爷都能给你弄来!”谢长逸下狱,皇太女那边也受了不少牵连,若是谢长逸再呆在这该死的牢房里搓摩几日,谢长逸吃饱喝足,东宫反倒先要叫那些拈几句酸文章的老货们吐沫星子给淹了。

谢长逸抿了抿嘴,面上生出几分苦涩:“还得劳烦你帮我去跟我家阿妩说说情,不管是苦肉计也好,什么法子都成,你把谢妩带到这儿来,就说……”谢长逸一时想不出描述,烦躁地摆摆手,“哎呀,反正你把我的境况说得惨一些,阿妩最是心善,她先前生我的气,知道我现况如此,也就心软原谅我了。”

“谢飞卿!”崔令辰气的鼻子都歪了,手指头戳着他,咬了几次牙,才忍住没说什么难听话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却还顾着你那点儿儿女私情!你长点儿心吧,要是这一关不过,你……”

崔令辰磨牙凿齿,发狠道:“你要是定了罪,下了大狱,小爷我定要给阿妩妹子说一门好亲事,小爷我亲自送她上花轿!再叫画师把那场景一幅幅画下来,专挂在你脸上给你瞧!”

“谁说这是儿女情长的私事!”谢长逸也振振有词,“韩呈醴与鄞安郡王私相授受,他有十万分小心,你想从外人嘴里知道些什么,恐是不能,可……”

谢长逸推了酒碗,放在灯旁,烛火明亮之下,映出一片漆黑阴影,“谓之……灯下黑。”

“你……”崔令辰恍然大悟,不是谢长逸在云中府找不到韩呈醴的罪证,而是那罪证牵涉到了谢妩,更有甚至,韩呈醴的罪证恐要让谢妩也受牵连,谢长逸有私心,宁可杀了韩呈醴,饶鄞安郡王一招,也要袒护着教他妹子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你呀!你这个糊涂鬼!”崔令辰恨铁不成钢。

早有证据,他说出来了,也免得东宫遭这些个罪过不是。

“你不懂,有些证据得放到关键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谢长逸安慰他道。

崔令辰气道:“什么是关键时候?我只记得先生教过的话,驯服不了的马,杀了便是,何苦留她为自己作难?”

谢长逸反驳他道:“她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是马,更用不得驯服一词。”

“对!谢妩不是,你才是那匹尥蹶子的野马!”崔令辰愤愤朝他肩头打了一拳,临走,又站在牢门外骂他,“等你把自己作死那天,我定买上一万挂的鞭炮,昭告天下。”

谢长逸笑怼:“那你可得修身养性,争取活到九十九。”

第44章 044

◎一合一◎

“崔二哥哥与那人关系交好, 你来替他做说客,我也不好怪你,只是……”谢妩不好与他说其中内情, 顿了顿,才委婉道, “只是二哥哥不知其中内情, 我不理他,自有不理他的缘由, 说来怪只怪他咎由自取。”

“我的好妹妹,都这会子了, 哪有时间论什么缘由。”崔令辰急地抓耳挠腮,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谢长逸落了大狱, 要掉脑袋了, 他眼瞧着是活不成, 我和他兄弟一场, 才来跑腿给妹妹你传个信儿。”

“哼。”谢妩别过脸去。

这些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她还能信个七分, 可是从崔令辰嘴里讲出来的,她是一个字儿也不相信。

从前忠国公府还在的时候, 谢长逸一个月能病二十多天, 头疼脑热的招数使完了, 又说什么风寒脾虚,到后面连牙疼的借口都使上了, 谢长逸装病装出了心得, 崔令辰作为传话的鹦哥, 更是张口就来的扯谎。

他说谢长逸落了大狱?莫不是忠勇侯府后院里圈了一块地, 立个牌子就叫做大狱。

“阿妩妹妹不信?”崔令辰饶了半圈,追到谢妩面前,“我若说半句谎话,就叫我舌头牙齿烂了,下辈子做个只会学人说话的鹦哥儿。”

谢妩当即就要怼他,可又念着他的身份,想了想,把到舌尖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崔令辰磨破了嘴也没能说动谢妩分毫,也生了怒气,“阿妩妹妹不信便不信吧,是我姓崔的多管闲事,只盼着妹妹莫要后悔,赶在清明雨时,给谢飞卿多添两炷香火。也不枉他为了你,在云中府背上人命。”

“是韩……是因为云中的事?”谢妩问道。

崔令辰没了先前的奉承,乜眼嗤她:“是不是云中府的事又怎样?阿妩妹妹能狠心丢下他不管,我就当白跑一趟,赶着这会儿天色尚早,还能去日新楼抱一坛桃花醉过去,教他临了也能吃上一口我家的好酒,也不辜负我们这些年的情谊。”

听他此言,谢妩不禁急道:“云中那事儿……朝廷不是已经下了定断,怎么又要重新审?”韩呈醴的案子,三司会审拖了小半年,不是说不了了之了么,为何又将谢长逸牵连进去了!

“朝廷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崔令辰把问题还了回去,他见谢妩信了三分,便不再游说,正了正衣摆,邀约道,“谢长逸暂押刑部,陛下的口谕,无诏不得探监,阿妩妹妹赶上了个好机遇,要是还想见谢长逸最后一面,那就走吧。”

谢妩再不敢呛声,劳崔令辰等了会儿,她换身衣裳,便上了崔家的马车。

韩策早在崔令辰登门的时候,就已经得了消息,只是他顾忌着怡亲王府的体面,他与谢长逸有舅甥关系,饶是撕破脸打骂一回,那也是一家子关上门的事情,可崔令辰又不一样,那是个混不吝,真敞开了闹,反倒叫大家没脸。

又听到小厮说谢妩跟着出去了,韩策面色沉沉,说了声知道,便屏退众人,等他从屋里出来,小丫鬟进去收拾茶盏,便见一屋子摔碎了的瓶瓶盏盏。人们口中温文如玉的少爷,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做实。

刑部大狱在城东老衙门后便的巷子里,羁押人员则暂借了大理寺的地方办差,谢长逸因是陛下钦点的嫌犯,大理寺不愿担责,也因着刑部在三司会审后敲定的案子却上奏疏自己给推翻了,得罪了怡亲王府不说,也打了大理寺的体面。

大理寺有意刁难,只在外头街上布了两个闲闲吃酒的差官,不查往来人员,却只捡着刑部指派来的牢头主薄们问话,手续繁琐,墨吃纸落了字,还得签字画押,有一段时间了,大家没了体面,怨气也浮躁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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