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欺+番外(20)
作者:华欣
谢长逸才沐浴洗漱,换了身儿玄色镶边靛青子五彩织银纹样圆领袍,并未束发,只松松将额前的头发挽了攥儿,半干的湿发一缕垂在身前,还带着明晃晃的水意呢。
“不是不亏心么,怎么还怕了?”
谢长逸转了半圈,看她画的是什么,才刷的底子珍珠白,一旁盘子里研开了的黑色是‘月下灰’,谢长逸虽不擅画工,可看她画得多了,也知晓不少其中门道,“是要画鸟雀蝴蝶?”
“老怡亲王妃做寿,老太太让我画一幅《松鹿双喜图》又要一对儿报喜鸟,我不擅花鸟这些,就铺纸先练一练。”
谢长逸离她太近,他身子侧着悬在她脑袋上,似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贴,蒸的人半拉脸都是发烫的,又教他头发上的水冷不防落下来一滴,正滴在谢妩面皮儿。
“嘶——”不轻不重一声,谢妩轻呼,不禁起身推他,“你这人……你怎么不擦头发就出来乱走!回头把我的画毁了,你要怎么赔?”
谢长逸不知道她在恼什么,又恐由着她一个人生闷气,再把自己撵出去,便在椅子上坐下,道:“路白抬水时没出息,砸到了手,笨手笨脚的绞发也使不到他,你要嫌我,那你就帮我擦了?”
“谁要帮你。”谢妩把人推远,“我身子不好,连自己的儿子都尚不得看顾,哪里有力气来帮你?”
这话是前几日谢长逸搪塞她的,这会儿被小丫头翻旧账出来,原封不动的给还了回去。
“你小姑娘家家的,从无生育,哪里来的儿子,净胡说八道。”谢长逸宁肯自己叫人拿帕子过来,在谢妩面前绞发,也不肯松松嘴,在韩策的事情上给她让步。
他擦干了发,还举着发梢到谢妩面前招惹:“妹妹快摸摸,是不是已经干了?”
“幼稚。”
谢长逸道:“从前咱们这也是这样,也没见你嫌我幼稚。”
“从前是从前,那会儿年纪小,现在自不比从前,大哥哥常训我的话,自己个儿倒是不记得了?一家子姊妹兄弟,长大了也得顾及体统。”
谢长逸将帕子塞在她手里,笑笑道:“少拿糊弄外人的那些话来糊弄我,我又不是旁个。”帕子裹在谢妩手上,谢长逸隔着帕子,将她的手抓在掌心,“家里出事儿那日,我去了趟怡亲王府。”
“你去怡亲王府做什么?”谢妩一边问,一边抽手要挣开他的手掌。
“去查小迤园三年前的一张名录单子。”
“……”
谢妩挣扎的动作停住,脸上神色也变得不自然了。
谢长逸细察她面上情绪,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谢妩的眼睛一点点染上枫色,牙关咬紧,只是猛地听到小迤园三个字,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恐惧笼罩,四肢僵硬,手脚都在止不住的发颤。
谢长逸拦住她的肩膀,她也毫无觉察,任由谢长逸将她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背,轻声询问:“阿妩不怕,不怕的……那日宴席,有人欺负你了,是么?”
谢妩不说话,只是蹭了蹭脑袋,额头抵在他心口,手指的力道愈发得沉重。整个人像是被戳到了某一根弦,迅速的绷紧,一举一动里写满抵触。
“那人威胁你了是么?”
“她拿了你什么把柄……让你不准回来和大哥哥讲?”
“不怕的,咱们不怕,有大哥哥在,阿妩不怕的……”
谢长逸每一个字都要压住心底的怒火,尽量让自己情绪变得缓和,“阿妩还记得那人是谁?你说她的名字,大哥哥必能处置了她手里要挟你的把柄,只大哥哥一个人知道,以后就再不怕她了。”
“没有……”谢妩摇着脑袋,从喉咙眼儿里挤出两个字儿。
谢长逸给她擦泪,却见她眼圈通红,两只眼睛瞪大,努力忍着不叫眼泪掉下来,“没人……欺负我。”
“阿妩连大哥哥也不信?”
谢长逸眉头拧紧,他就怕谢妩受人要挟,在自己家里也不敢说实话,他还为此告假抽了几天空闲,先排查了府里上下,也不曾听过哪个出入二姑娘的院子。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钻进嘴角,咸丝丝的味道叫谢妩回神。
她连连摇头:“没有人欺负我,什么也没有……”
“当真没有?”谢长逸急了,语气也冰冷几分。
谢妩擦去眼泪,将他推远,咬定了道:“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话,我都不知道大哥哥在说什么,我是忠勇侯府的姑娘,上有父兄拿功勋荫庇,下有姊妹弟兄偏袒相互,谁能欺负我?谁又敢欺负我呢!”
见她气恼,谢长逸攥紧了手里的小瓷瓶,咬了咬牙。
也罢,她不肯松开,又不能打一顿硬逼着她说。
小姑娘家家的娇气,娇气就娇气吧,他哄着来,细细慢慢地哄着来。
谢长逸拿擦头发剩下的一张帕子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待会儿秋杏她们过来布饭,看你掉小珍珠,还当你馋那口香椿炒蛋呢。那群丫鬟坏得嘞,肯定要背后笑你。”
说话不及,就听秋杏跟酥皮儿两个撩开门口的帘子,探着头笑脸儿进来。
秋杏胆子小,不敢拿谢长逸打趣儿,酥皮儿却是个胆大的,笑着揶揄:“咱们进来可是赶巧儿了,大爷在姑娘跟前儿上眼药,回头你挨了板子,也知道是哪个在背后说你哩。”
“快住嘴……”两个小丫鬟把饭盒放下,秋杏笑着拉酥皮儿出去。
谢妩听她们说话,也止住了眼泪,谢长逸心里的着急才堪堪放下,不哭就成,哭多了,眼睛要坏。
“快过来吃饭。”谢长逸拨开珠帘,站在门口催促。
谢妩胡乱擦了眼泪,低着头,乖乖应声:“好……”
【作者有话说】
不是科普的小科普:香椿吃多了脸养,我姥姥说那是长春癣,多喝热水。
下本写《承欢》文案如下
雍容精致的黄花梨妆台前,宁婉目光灼灼,含泪不坠,陆敬之蹲在她的身侧,螺黛轻扫,眉眼间尽是抿不开的柔情。
镜中一对般配璧人,镜子外,一滴眼泪滚落,正落在男人手背。
“怎么哭了?”粗粝的指腹为她揾泪,陆敬之笑着看她,“爷喜欢你笑,便是为了他的性命,你也该多笑才是。”
顺着他目光望去,那里还跪着一个男人,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凝在额头,官帽歪了也不敢扶。
那人是宁婉的未婚夫婿,昨儿中秋团圆,是他亲自驾着马车将自己送到怡亲王府来的……
第15章 015
◎“中秋快乐呀~”◎
“没用?”崔令辰接过谢长逸丢来的小瓷瓶,勒马在凉风亭前停下。
今儿个是詹事府举办的春猎,太子带着朝臣们放风,顺带叫那群犯轴劲儿的文官们也见见京郊猎场清亮的景儿。
崔令辰为着多睡会儿懒觉,特意昨晚就跑来行宫了。
谁知躲过了詹事府繁琐的规矩,却没躲过谢长逸,天没亮这人就追了过来,拖着他在官道上跑了来回。饭也没吃,又要陪东宫开头箭,放令布赏,忙了一通,才有个得闲喘气儿的机会,还得给谢飞卿这个大麻烦料理他家的小麻烦。
“不能——,我可是把探白军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找来了,这是探白军用在打探敌情上的宝贝,身上有功夫的蛮壮汉子嗅上嗅,也得老底儿都交代了,你妹子一闺阁女子,还能比那些人耐力更胜?”
谢长逸抿紧了嘴,先是眉头紧皱,忽而又笑,点头道:“我家阿妩只是看上去娇气,确实比别人心性强些,小时候我骑马摔了腿,阿妩举着她的小佩剑,还说要代我从军,上战场杀敌呢。”
万幸是他的腿没事儿,战场也上得,战功也立得,要不然依那小丫头的倔脾气,还真能说到做到,东海艰苦,海上作战更是九死一生,小丫头要是从了军,肯定要偷偷哭着抹眼泪了。
“你在卖弄什么?”崔令辰手里的小瓷瓶磕在栏杆,发出‘邦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