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认错夫君+番外(146)

作者:卧扇猫


“我……我怕我会忘记爹爹。”

她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紧绷着身子缄默许久。

晏书珩默了默,声音像清泉缓缓淌过,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阿姒是个孝顺的孩子,才会认为忘却仇恨等同于背叛。但相较于让你受恨意折磨,你爹爹当更希望你能铭记过往美好。”

他轻抚着她的乌发,低低道:“阿姒,想哭,便哭吧。”

她未出声,但晏书珩却能感到颈侧湿了一片,他无言抱着她。

只哭了片刻,阿姒抬起脸,她像几年前在桃林中一样,抓起晏书珩的袖袍给自己擦泪,瓮声瓮气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已经揭穿三叔——不,杀父之仇面前,长幼尊卑算什么?陈季延这禽兽配不上我一句‘三叔’,更配不上我为此折磨自己……爹爹也不希望我因为一个无耻小人而耗费心神。”

擦完后,阿姒想起他爱洁,一日要换好几套衣裳,抬眸看他。

晏书珩也在看她。

他低垂着眼,垂下的长睫无比缱绻,指腹擦过她绯红的眼角:“无妨,擦吧,我并不在意。”

他的温存叫阿姒愣了须臾,瞧见他喉结上的红印,阿姒目光猛地一颤,视线下移,她看到青年玉白的锁骨上、襟口之下都隐有红印。

都是她发泄时做的。

阿姒僵硬低眸,越过自己身上领口微敞的中衣,她一眼便可看到雪顶、沟壑中间皆有零星红梅。

但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她腹处,后腰,臀上,腿侧……应该都有。

不不不,这都不打紧。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从前都是他引'诱她。她虽称不得柳下惠,至少穿上衣裳后还可甩出句冠冕堂皇的狠话与之割席。

但昨日是她勾着他。不仅如此,她还情绪失控,说了句平日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口的……荤言浪语!

阿姒欲哭无泪。

她怎能说出那样孟浪的话……

往后恐怕她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骂他“下流无耻”了。

晏书珩稍一倾身,身后墨发垂下,和阿姒的长发暧昧交缠。

他带着歉意低道:“昨日是我见阿姒无处宣泄,便不知节制,说到底,我也占了你便宜,阿姒不必有负担。”

习惯了那个温柔但挟着强势,狩猎般步步紧逼的晏氏长公子,习惯受他逗弄撩拨她再还击,今日的他体贴得像个正人君子,反叫阿姒无所适从。

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呢……

她思忖时,晏书珩取来她从前穿过的衣裙。他把她搂在怀中,极为妥帖地,一件件替她穿上。

阿姒顺从地配合着他。

她满脑子都是往后如何面对他们的关系。各退一步,回到原点?或者不去想未来,当情人继续相处?

似乎都不合适。

那该继续往前走么……

可不得不承认,陈家的事已在她心里留下印记,如今她对世家、对权势和人性都很茫然。

阿姒轻声叹气。

青年指'尖顿了一下。

阿姒回过神时,他已替她穿好最后一件衣裳,打了个漂亮的结。

梳妆后,晏书珩把陈九郎递来的信给她。信上说,陈家已于昨日对陈季延行过家法,废其手足后连夜押往本家,但被楚七带着一伙人劫下,在车上浇油掷火,连人带车烧了。

虽诧异楚七为何有这样的本事,但阿姒深感快慰:“便宜他了。”

九哥在信里还说了,昨日陈季延只是胡言乱语,族中无人当真,也不会让这些话传出去,让她别多想。

阿姒看完,平淡地将信烧了。

用过饭后,护卫通传,称宫里的马车等在别院门口。

晏书珩送阿姒出门。

上马车前,他抓住阿姒的腕子,仅是深深凝着她,什么也未说。

无言对望着。

须臾,晏书珩微微一笑。

阿姒不去看他那蛊惑人心的眸子:“你……是还有事么?”

他又笑了:“无事,只是想说,无论何时,阿姒都能来找我。”

阿姒张了张嘴,将要蹦出的“好”字压回腹中:“有些事,我尚未弄明白,待我寻得答案后再找你,好么?”

他缓缓松开她腕子。

“好,一切皆由阿姒决定。”

马车消失在巷口。

晏书仍未离去。

今晨他听陈九郎说昨日陈三爷不知悔改且口出狂言,阿姒亲手拿剑剜了他的嘴,随即扔了剑奔出陈府。

回想她那些话,或许,他知道她想寻求的答案是什么。

.

阿姒于正午到永芳殿。

她未像往常一样直接进殿,立在殿前缓了会,这才入内。

陈卿沄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不忍道:“阿姒,你该与阿姐说的,这样的事,不该由你一人来担。”

“那样一个无耻小人,哪里需要动用阿姐?”阿姒无所谓地扶陈妃坐下,“阿姐,我已把杀害爹爹的人揪出来了,往后,你可以安心养胎了。”

陈卿沄抑着悲伤不去想爹爹的事,她哑声道:“我都听九郎说了,三叔落得如此下场,属实罪有应得!他竟还想离间阿姒和爹爹。”

看着阿姐格外紧张的神情,阿姒又想起陈季延那句话。

她不敢求证。

偶尔逃避,应当无妨。

阿姒笑了笑:“姐姐放心,我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陈卿沄哪里能放心?

她这妹妹自小敏锐,三叔那句话恐怕会让她辗转反侧多日。

想了想,陈卿沄支开旁人:“其实。姑母和那位王爷,的确有过一段过往,当时姑母刚受封皇后,根基不稳,受世家之间的斗争波及,被罚去佛寺祈福。正逢族中遭难,为了家族,这才与那位王爷生出了些纠葛。但这与阿姒无关,三叔是怀恨在心,刻意用模棱两可的话激你!姑母为家族付出良多,他一个害群之马,怎有脸说这话!”

阿姒明白姐姐的忧虑:“阿姐放心,我与爹爹、与姐姐的亲情,归根究底不是因血脉而生,是朝夕相处生出的。我不会把那些胡话放心上。”

只这一句话,陈卿沄眼泪唰地流下:“阿姐怎会不知道……八岁那会,爹爹外出,阿姐生病,阿姒才三岁,硬是守在床边陪了阿姐一夜……哪怕我们毫无血缘关系,那些往昔也无法抹去,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亲姐妹。阿姐只是怕你多想,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阿姒替姐姐擦去眼泪。

阿姐只是面上豁达,心里定也和她一样,为爹爹伤怀。

她搬出今晨与晏书珩的对话,宽慰姐姐。待平复后,她忽问:“阿姐,我不明白。爹爹姑母,还有你,

“你们如此辛苦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摆满奇珍异宝的博古架:“你们为了家族委屈自己,可陈季延却因一个家主之位,连血亲兄弟都舍得杀害。权势……当真会引人向恶?你们这般辛苦,是为了让这群被富贵权势喂饱的闲人,有余力相互残杀么?”

陈卿沄摇头:“阿姐不如爹爹和姑母还会顾及江山社稷。阿姐是个自私的人,想着寻常人家兄弟俩也会为了一亩三分地自相残杀,人性如此,贫富也无法改变。有权势还能安心些,至少不必担心自己和家人受人欺凌。”

说到底,还是为了家人。

阿姒又问:“若像幼时和爹爹一起时那样,寄情山水,不涉纷争呢?”

陈卿沄看着角落里的金丝笼:“权势便是座笼子啊。在笼中待久了,即便能飞出去,也会不习惯。”

她看向阿姒,轻叹:“阿姒,这其实是我自己的选择,并非身不由己,也不是为了谁。你不必心疼阿姐,也无需违心淌入这洪流里。

“说起来,阿姐已寻得了属于自己的快乐,也希望你也能快乐。阿姐知道,你不喜尔虞我诈,恐怕不会想当什么世家宗妇。那便别嫁人,你是我的妹妹,有不嫁人的底气,无忧无虑、当个远离纷争的富贵闲人便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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