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弃妇(43)
作者:不落言笙
“哎,我当初啊,就瞧你这姑娘顺眼,本想着同我家筠哥儿年岁相当,干脆两家结个亲,促成一桩美事,谁想到西府的魏氏先我一步,我呀慢了一步,也罢。”
孟禾鸢愣住了,颜阁老扶额:“母亲,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您还说。”
郡主竟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这老小子,还管到我头上了,我还不能说了?”
二人吵嘴个不停,孟禾鸢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原来当初二人竟还有一段这样不知情的过去,如今瞧来,到底是阴差阳错,当年只差一步,她便可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孟禾鸢扯了扯嘴角,命运如此,她也说不了什么。
“筠哥儿如今这年岁,早应该成婚了,可惜当初官员外放,耽搁了,后来他祖父又去世,守孝三年,便一直没娶妻。”郡主侧目同颜阁老商议,孟禾鸢的心倏然提了起来,手心浮起了薄薄的汗意。
颜阁老颔首:“两年前,我便瞧承阳侯嫡女与筠儿甚是相配,只是后来随承阳侯外放了去,今年正好回来了,年岁比筠儿小两岁,我瞧着是不错的。”,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在孟禾鸢面前谈论这个到底不妥,便冲着郡主使了个眼色。
郡主也意识到了:“好了,这个年后再说,先好好过个年再说,鸢娘,明日是除夕,你同我们一起守岁罢。”
郡主心善但孟禾鸢不能不知分寸:“多谢郡主,还是不了,鸢娘想同家人一起守岁。”,她声音低低,郡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没有强求。
出了明知堂,孟禾鸢很明显的心绪低落,她望着廊庑屋檐发呆,好不容易找到了些希望,眼下这个希望马上就要离她越来越远了,再往前,她也做不出和有妇之夫勾搭,不想做同梅臻儿一样的人。
颜韶筠二十有二,寻常人在这个年纪孩子啊也有了,而他还没成婚,京城恐怕排着队想与他家结亲的数不胜数。
孟禾鸢不想做自己最厌恶的人,一时陷入了忐忑难安。
但她是个性子软弱的女人,生来不够强硬,每一步都需要再三思量,也会审时度势,毕竟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颜韶筠什么事都当做没有发生,她也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下去吗?
第二日,颜府里里外外都敞亮的很,锦绣喜意充斥在屋舍之间,厨房的灶头就没有熄过,热火朝天,各院儿各房都聚集在一起,穿着新裁的衣裳,岑氏手上揣着果子盘,嘴就没停过。
唯独孟禾鸢这处,门庭冷落,她房门关着,春缇和王妈妈煮了些饺子,三人一同食用。
“姑娘,您最喜欢的藕根猪肉馅儿饺子,多用些。”,王妈妈晓得她的口味,去了厨房亲给她包的。
外头吵吵闹闹,孟禾鸢静静的在屋内做刺绣,冬日她母亲腿脚疼,年轻时跳舞留下的病根子,她在嫁妆箱笼里寻了块儿上好的灰鼠皮子,制成护膝或是手揣,到时候颜韶筠来了能帮她转交一下。
临近傍晚,后院儿的声响渐渐小了下去,东府一家子聚集在了前院儿等着守岁。
孟禾鸢开了门,看着漫天的烟火双手合十许愿,愿她和她母亲能早日团聚,愿父兄蒙受的冤屈能早日洗净,愿岁岁年年不再如今朝。
她阖上了眼眸,鸦睫颤颤,星桥火树落在了她的脸上,灿若舒锦,半响她睁开了双眸,庭院内斑驳陆离的光辉下一道高大矜贵的身影立在她的身前。
身影着玄色大氅,墨发束在玉冠内,面容俊美而含着淡淡的笑意,天际炸开一瞬火花,照亮了这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孟禾鸢怔愣的看着他,不敢置信:“今日除夕兄长怎么过来了?”
颜韶筠缓步上前,倾身低语:“自然是给你带了压岁钱。”
第30章
“压岁钱?”饶是此时悲凉如孟禾鸢也忍不住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来的压岁钱。”,她心头暖暖的,只有父亲和哥哥给过她压岁钱。
颜韶筠在孟禾鸢希冀的眸子里牵了她的手,往外走,孟禾鸢犹豫道:“今日除夕,兄长独自离去,怕是不合适。”
颜韶筠侧目淡言:“无妨。”
孟禾鸢便不再多言,任由颜韶筠拉着她,从最近的小门出去,门外有一辆马车停着,二人上了马车,一直在路途中,颜韶筠始终未放开她的手。
孟禾鸢问:“我们这是去何处?”
颜韶筠:“待你去了便知道了。”
孟禾鸢对上了他的潋滟的眸子,像是漩涡一般要把人吸进去,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隐隐浮了上来,孟禾鸢不敢去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怀揣着忐忑,马车在一刻钟后停到了一个地方,孟禾鸢没动,心如擂鼓,颜韶筠掀开车帘:“下来吧,应该等急了。”
只一句话,她的心落回了原地,泪意一瞬便浮现了上来,她惶惶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雅致的小院儿,院门虚掩着,里头传来说话声,孟禾鸢上前轻轻推开了屋门,入目是一张余韵犹存同她有五分相似的面容。
妇人着素色对襟长衫,面容带着淡淡的憔悴,她素来爱美,头上总是簪着父亲给她买的绒花玉簪,旁边是一位面生的妈妈,应当是颜韶筠安排的人。
言氏骤然一瞧见孟禾鸢,当即泪就下来了:“阿鸢,是阿鸢。”,她急切的上前要抱她。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我的乖儿,你、你过得可好?你父亲的事可有连累到你?是娘没用,帮不了你父亲,也没办法陪在你身边。”言氏看着眼前自己的掌心肉,比以前瘦了,一副病怏怏的神色,心疼的难以呼吸。
孟禾鸢骤然见到了母亲,委屈之意似海浪喷薄,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她自小在家中虽被孟老太爷当做表率一般拘着,一动一静间颇有大家风范,可父母却从未拘过她,如今她见到了母亲,才知这世上还有依靠和支撑的慰帖。
“我、我好的,娘,没有父亲之事没怎么连累到我,娘好好的阿鸢就放心了。”孟禾鸢靠在她怀中,哭的泪珠断了线似的。
颜韶筠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作声响。
言氏意识到了还有外人在,抹了抹泪,牵着孟禾鸢走到颜韶筠面前福身,颜韶筠蹙眉,抬手便要阻拦:“言夫人,晚辈受之不起。”
言氏却坚持要行礼:“这礼,颜大人受的起,您担着风险救下民妇,还为先夫奔走,此情民妇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她话语坚硬道。
孟禾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娘……”
言氏抬头看着他:“但是,阿鸢受了这么多磋磨,我这当母亲的实在没办法看着她在那虎狼窝里,恕民妇直言,还请颜大人高抬贵手,放过阿鸢。”
孟禾鸢忍不住低声道:“娘,是我自愿的。”
言氏严厉低喝:“住口,你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我以母亲的身份告诫你,你父亲的事儿,不准再管了,以后也不许再提起。”
孟禾鸢不可置信:“娘……”
言氏转头祈求的看着颜韶筠:“颜大人,你的身份同我们鸢娘……纠缠,那是叫她去死啊,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善,外人不会纠结谁对谁错,被伤害的一定是鸢娘,大人放我们娘俩离开京城罢,日后山高水长,我们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
孟禾鸢心痛如绞的抓着言氏:“可是、可是爹爹是被冤枉的,娘……我,女儿做不到不管啊,还有兄长,兄长和嫂嫂也不能白白离开。”
言氏又何尝不知,她别过脸硬下心:“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罢,看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颜韶筠垂眸淡淡的看着他们,残忍的说了实话:“您的丈夫,犯得是通敌叛国的大罪,齐朝律法言明,通敌罪,诛连三族,主犯斩首,亲眷流放充军,如果无法洗脱罪名,您的女儿生生世世都要背负奸臣之女的名头,余生活在恐惧和欺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