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弃妇(115)
作者:不落言笙
“公子,孟姑娘,老爷回来了,正往这边走来。”,怀安的声音及时的出现,惊醒了孟禾鸢,她抬手放在颜韶筠的唇上,把他摁了回去。
被迫打断的颜大人有些不悦,孟禾鸢犹豫:“我……你父亲……”,她还没做好面对颜阁老的准备,这样突兀的在颜韶筠房里,堪比捉奸,她实在有些不尴不尬。
可他大约是得了自己来了的消息,孟禾鸢总不好无礼到不见长辈。
颜韶筠安抚性的捏了捏她的手腕,有他在,没事。
一刻钟后,颜阁老坐在堂屋上首,孟禾鸢和颜韶筠相对而坐,三人就这么一时无话的坐着。
颜伯庸掩嘴清了清嗓子,孟禾鸢心头一提,却发现他只是拿起了茶盏喝茶。
而颜伯庸本人也很紧张,手汗出的茶盏差点儿滑出地面,面对曾经的老二媳妇,现在要变成老大媳妇,颜伯庸心情很复杂,这个女子懂事大方、知礼娴淑,又出身名门,父亲兄长战功赫赫,从各方面来说和颜韶筠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她曾是老二媳妇这事叫他如鲠在喉。
他未来也怕被人戳了脊梁骨,什么一女侍兄弟,更难听的声音止都止不住,可瞧颜韶筠就是一头栽进去了,非孟禾鸢不可了。
“呃……你父亲母亲可还好?”,颜伯庸作势问她话。
“劳阁老挂心,都好。”她微微颔首,颇为处变不惊。
“哎,来都来了,吃个便饭再走罢。”,颜阁老刚要起身去叫小厮通传厨房,就被孟禾鸢笑着打断:“阁老,晚辈长途跋涉了一月多,今日风尘仆仆,狼狈的很,还是容晚辈回府梳洗歇息一番,再来同阁老叙旧,今日晚辈便先回去了,来的匆忙突兀,阁老见谅。”,她嗓音柔柔,四平八稳,礼貌规矩恰到好处。
颜韶筠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提议多么胡言乱语,现下恢复了过来,淡淡附和:“是啊,先前我遇刺,并未告知阿鸢,阿鸢便从涿州赶了回来,现下定是劳累不堪。”,他话语亲昵,毫不避讳在颜伯庸面前称她的小字,倒是孟禾鸢有些脸热。
颜伯庸有些无言,他这话说的,倒是好像自己是那恶人一般压榨晚辈,这么急做这么,他又不是非压着人吃饭。
“自然自然,那便不留你了。”,颜伯庸挤出笑意,起身把人送了出去,颜韶筠也要起身,却被拦住了脚:“你就别去了,好好养伤吧。”,颜韶筠蹙眉的看着孟禾鸢,颜伯庸瞧出了他的心思,不客气道:“我又不会吃了她,你就这么想你老子?”
孟禾鸢有些尴尬,暗暗使着眼色叫他赶紧回去躺着。
颜韶筠拱手:“自然不是。”,颜伯庸怎么听着这话相当不真心呢?还带了点儿不情不愿。
颜韶筠何止是不情不愿,简直是有极大的怨气,他们二人已经近半年未见了,好不容易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还被打扰,他脸上都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颜伯庸亲自把人送到了府外头,叫许多看好戏的人大失所望,孟禾鸢屈膝福身:“阁老留步,晚辈便先行回去了。”
颜伯庸负手:“我与你父亲算是旧相识,你合该唤我一声世伯才是,阁老听着太生疏了。”,苍老浑厚的声音有如钟声一般,震颤在她的心头上,微微战栗。
孟禾鸢一怔,“是,世伯。”
颜伯庸又叫住了她,“过去那些日子,我知道是颜韶筠混账,做出了许多违背你心意的事,是对是错,我心里头自有评判,你不必觉得不自在。”,他不自然的开解她,头一回干这事儿,还有些不生疏。
孟禾鸢感激的笑笑:“多谢世伯。”
颜伯庸微微颔首,目送她上了马车离去,颜韶筠的性子可谓是像尽了他,年轻混账,他时而盼望着他能像几分他的母亲,可到头来还是落了空。
长月,你还是在怪我吗?颜伯庸沉毅的面孔上罕见的有些哀伤。
他往府里头走,一道小声音吧嗒吧嗒的穿过花园,往门口跑,过了半年,廷哥儿又长高了些,不像先前那么干瘦,脸颊还是圆润可爱,只是眉眼不似先前那般怯懦茫然,开朗了很多。
“祖父祖父。”,稚嫩的声音响彻东府,颜伯庸眉开眼笑的接住了扑到他怀里的廷哥儿,抱起来颠了颠:“跑的这么急做什么,嗯?”
对于颜韶筠回来还带了个孩子,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孟禾鸢怀了身孕,把孩子生下来又不要,扔给了颜韶筠,他那一瞬做了许多的心里建设,甚至都想若是不行,他便豁出老脸走一趟,亲自给他提亲去。
后来才知道是养子,兴奋便淡了不少,只是在发觉这孩子可怜的身世后,他又起了恻隐之心,对廷哥儿也关怀了不少,亲自教他写字念书,强身健体,比颜韶筠当父亲的还靠谱不少。
颜韶筠乐得自在,把小团子扔给了颜伯庸,一大一小成日在书房一个看公务一个学写字,又时长在花园中打太极。
颜伯庸吩咐府上对廷哥儿的用品供给一应都按照小公子的用度来,阖府便也不敢看轻了廷哥儿。
“祖父,母亲呢?廷哥儿许久都没见母亲了。”,廷哥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小手搂着他语出惊人,他跟着颜伯庸半年,开口说话已然流利。
颜伯庸面上险些没挂住,严肃下来,叮嘱:“廷哥儿还是先莫要叫母亲,不合礼仪,你便先唤孟姨母。”
廷哥儿虽然很听他的话,但是撅着嘴不满:“为何啊?”
“规矩就是规矩,哪有人还未成亲便这样唤的,说出去对你母……孟姨母不好。”,颜伯庸板着脸教育。
廷哥儿委屈的点了点头,颜伯庸又说:“她太累了,便回去歇息了,改日再来看廷哥儿。”,说着祖孙二人又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西府
颜韶桉仍旧是踏着月色回了西府,一年前他因着对簿公堂的事,下了狱,关了几个月,还挨了一顿鞭子,沈氏因着私吞媳妇财产被打了十丈刑,孟家的那一般嫁妆也被官府的人上了门强制要了回去。
直到西府一落千丈,不复以往的日子,沈氏一家子才感到后悔,颜韶桉也在落差感极强的日子里下决心脚踏实地。
光禄寺虽然地位不如都察院,但也算一个不错的官职,好歹有月俸可以拿,按理说凭借他和父亲在朝中的官职,西府远远过不成这样家徒四壁,连燕窝都买不起的日子。
可偏偏沈氏花钱如流水,最后魏老太太在她的屋中搜出了相当多的首饰金银,气得魏老太太指着她:“贱妇,合该休了你才是。”
沈氏大吵大闹,坐在地上撒泼、哭,颜二老爷是个立不起来的,夹在妻子和老娘中间愁秃了头。
颜韶桉的一反常态叫光禄寺卿很满意,顶头上司人不坏,很看重他的改邪归正,他在光禄寺里头干的也还算不错,颜阁老到底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帮了他一把。
此次灾民施粥全权交给了他,颜韶桉却没想到会碰上故人,她似乎比以前更美了,脱胎换骨了一样,遥远且高不可攀,连那丝病气也衬得她扶风弱柳,病态娇楚,被她轻飘飘一看,已经枯寂的心被灌入了源泉。
他不知第多少次后悔,怎么就以前没有发现孟禾鸢的美好,颜韶桉低头看看自己灰扑扑的模样,为了平易近人,他施粥特意穿的是素袍,鞋也是旧鞋,很寡淡,但是他也只能这样。
现在的情况叫颜韶桉自卑,他远非先前意气风发,好好的日子给他作没了。
他回了空山居,现在的空山居是以前的同鸢堂,人走了,他是想留着匾额的,但是颜韶筠派了人来,把那同鸢堂一劈为二,好替他题了别的字,空山居,这三个字赤裸裸的像是在嘲笑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