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166)
作者:云目
有现成可用的人,何须那般麻烦?
楚惊春难得面色严肃些:“他是显家派来,有些可用之处,但这件事,不能全然相信他。”
几乎是,将身家性命交托。
烟兰郑重点头:“奴婢明白。”
嗯,明白是明白的,可事到临头,两人仍是犯了难。
上,自是不敢上也不能上的。可到底怎么选,又该选谁?
“烟兰姐姐,不如咱们抓阄吧!”
禾枝提议,一面走到梳妆台前,拿过上面一模一样的三只锦盒,并一一打开。
“金簪,银簪,木簪。金簪代表杨公子,银簪是孙公子,木簪则是白公子。烟兰姐姐,咱们放乱了,随手选一个,选着哪个,今日咱们便给哪个下药。”
“好主意。”
烟兰上前一步,正预备将锦盒全部打乱,忽略心尖一团热息骤然汹涌开来。
原是刚喝下温热的汤药,有些热意也是寻常。可这团火,来势太过汹涌,眨眼间便冲到她身子的每一处。
喉头,指尖,甚至头发丝仿佛都在发烫。
一步踏出,烟兰迅速明白过来。
她猛地抓住禾枝的手臂,嗓音沙哑:“这碗药有问题,快去请孙大夫。”
说话间,烟兰清秀的面颊已然滚烫泛红,喉咙干哑难耐。
全是酥麻瘫软,若非撑着桌子,她几乎站不住。
是极烈的春药。
幸好,幸好府上住着位极厉害的大夫。
烟兰艰难地想着,却见禾枝整个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还不快去!”
禾枝想了想,却是坚定摇头:“烟兰姐姐,不能去。殿下未曾说过,咱们也不知那位大夫是否靠得住,若是从他那里走漏了风声,咱们担待不起。”
烟兰理智尚存,却难吼出声来。
只瞪着眼,低声斥责:“蠢!被下药的是殿下,难道殿下会由得人害她?”
有闲情逸致招人侍寝是一回事,迫于无奈请人败火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关口,闷不做声,比请大夫前来更令人起疑。
禾枝立时反应过来,当即疾步向外行去。
外头已然下雨,纵使打着伞,挡不住步调匆忙,自也落得半身黏湿,落得有心之人知晓阁楼定然出了事。
禾枝不敢有半分懈怠,一步不停引着大夫上楼,却在将要绕过一根圆柱时,猛地看见屏风一角散落的衣衫。
着实不算隐蔽。
禾枝迅速反应过来,回身道:“先生还请稍等片刻。”
而后她大步行去,将烟兰褪下的衣衫一一捡起。
这一步,未曾刻意小心,小老头儿亦在禾枝的慌乱之下,瞧见那一室凌乱。
小老头儿年近六旬,什么风雨没瞧过,几乎当下便明白过来。
之后,隔着垂下的两层纱幔,又隔着纤细手腕上覆着的纱巾,仅随意搭了搭,小老头儿就有了定论。
“殿下虚火烧得有些旺,不过不打紧,老夫开一剂药,服了就好。”
到底说的婉转,没将春/药二字直白说出。
禾枝在侧微微躬身:“麻烦您了。”
小老头儿写着方子,一面道:“煎药需要些时候,姑娘可为殿下取些冰水来,喝两碗压一压,也可缓解一二。”
两碗冰水下肚,又拿了多余的冰块不停地搓着身体,烟兰面上潮红虽不能全然退去,好歹叫神智恢复一二。
烟兰撑着床侧,脸色凝重:“依殿下的脾气,这件事断不会随意揭过。幕后之人如何暂且不论,直接下手的,今夜便要有个结果。”
“姐姐放心,我一定查出是谁下的手。”
长公主府于京城之内,虽说是除了皇宫外占地最大的地界,府上下人却不是极多。
尤其,茶水膳食,均是各司其职。即便在宫里,一一排查,都不是难事。
一个时辰后。
雨水暂歇,烟兰用过去火的药,身上滚烫渐渐退去。
禾枝办事利落,很快将人捆到了藏书阁前。
烟兰没有多问,只道:“确认是她?”
长公主府不似初立之时满身窟窿眼,历经数月,只特意留了几处漏风。
眼前侍女,正在烟兰记下的名单上。
禾枝点头:“仔细盘查过,确认无误。”
“叫武常来,处理了吧!”
烟兰声音冷冽,颇有几分楚惊春的杀伐。
音落,无人有异议。这种小事,从来都是烟兰处置,今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人群退散,二人回到阁楼,烟兰才猛地泄了力,整个跌坐在椅子上,亦到此时方才虚弱开口。
“可查出她是听了谁的指令?”
“我知道她,也是宫里出来的,只是查问时,抵死不认,看来是叫人掐住了软肋,问不出什么。不过,”禾枝话锋一转,“殿下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几个院子的反应却是不大一样。”
“如何?”
烟兰凝着面前女子,压下眼底些许审视。
今夜宁死不张口的这个是被人掐住了软肋,那禾枝的软肋又被谁掐在手里?
此事殿下从未过问,烟兰却是一直记在心里,与禾枝相处总藏着几分。
禾枝仿佛未觉,顾自道:“姐姐喝下汤药的时辰,正是各院传膳用饭的时候,便是后来姐姐发作请了大夫来,耽搁的时辰,顶多是刚刚用过饭。除了先太子寝殿,各处皆是如此。”
“孙公子?”
住在先太子寝殿的,正是那位温文尔雅的孙公子。
自打识破了身份,殿下倒也曾招他侍寝,只是与杨公子的次数比起来,屈指可数。
“正是。今日午后,孙公子忽然想要沐浴,洗了许久。晚膳传过去后,更是纹丝未动。”
“后来,咱们这边的消息散出去,他正走到花园,再几步,就到阁楼。听闻动静,不说来探问殿下是否安好,而是仓促折返。”
一桩连着一桩,全是不寻常。
烟兰冷嗤一声:“倒是会打算。”
殿下骤然发作,又赶着他前来拜见。
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烟兰姐姐,你看?”
禾枝点了点方才摆放好的三只锦盒,“还抓阄吗?”
“抓,明晚再抓。”
烟兰垂下眼皮,敛住眸底幽深的冷意。
跟在殿下身边许久,原本她还担心拿捏不准殿下会如何处置,如今这碗烈性汤药正巧叫她喝了,她瞬时就懂了。
睚眦必报嘛,正合她意。
第81章
翌日,晚。
禾枝一上阁楼,便见烟兰已经将三只锦盒摆好。
烟兰一一点过:“这个是孙景曜,这个是孙景曜,这个也是孙景曜。”
禾枝愣了下,失笑:“烟兰姐姐倒不如说就定了他呢!”
“他既然那么想来,咱们总得成全他。”
烟兰眼底闪着晦暗的光,显然是想好了如何处置。
禾枝立时道:“我这便将孙公子请来。”
烟兰叮嘱:“就在楼下,请上来再脏了殿下的地儿。”
“明白。”
禾枝一应应着,她跟在楚惊春身边的时间不长,虽大略知晓楚惊春的行事风格,可面首不同于寻常下人,有过肌肤之亲,总是不好处置的。
如今烟兰做主,她一应附和就是。
不一会儿,阁楼下竹篾细帘被卷起,禾枝将孙景曜迎进门。
“公子请用茶。”
仅仅五个字,与往日别无二致,却是惊得孙景曜冷汗暴增。
来阁楼伺候的面首,早晚皆有不赶巧的时候,在楼下用一盏茶,等一等本是寻常。
可孙景曜心虚,太心虚了。
他瞧着禾枝温顺的面容,瞧着扣下的杯盏,仿佛掀开盖子,就会有浓郁的热息如迷雾般将他笼罩。
昨夜死了个丫头,今日,这是要轮到他了?
孙景曜没敢喝,手上紧攥着折扇,竭力压住发颤的嗓音:“听闻昨夜殿下身子不适,不知现下可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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