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115)
作者:云目
烟兰猛地瞪圆了眼睛,其间纠葛厉害她一概不懂,可楚惊春的果决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堂堂四皇子啊,若被四皇子施计困在宫中,本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烟兰如何能想到,竟还有与四皇子为敌这一招。
平头百姓与皇权相争,走的,还是玉石俱焚的路数。
烟兰惊了好一会儿,方道:“奴婢一定带到。”
烟兰与阿涧离去后,楚惊春起身折至榻上,身子渐渐放得松缓些,可心底始终绷着一根弦。
楚青珣若当真存了要将她困在皇宫的心思,此一遭,烟兰与阿涧或是凶多吉少。自此之后,她便要再费些时间去寻摸可用之人。
真不愧是她的好哥哥,想得出叫她冒充五公主,以此来拉拢显临。只怕,也当真想得出将她困在宫内的法子。
顿了会儿,楚惊春倾身将紧闭的窗子打开,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边滚出鱼肚白,楚惊春听着满院的寂静几乎要叹一口气,下一瞬就要细想,所识之人有谁可用,院墙外终于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瞧见两人推开院门,楚惊春再是没忍住,站起身便是疾步向外走去。
外头两人步子更急,进了门,阿涧稍好些,烟兰仍是不停地喘着气。
楚惊春一眼望去,确认两人无恙,方才抬手拍了拍烟兰的肩侧:“这一路,果真不太平?”
余下的话不可叫人听去,烟兰与阿涧对视一眼,阿涧当即向外行去,双手抱剑,牢牢地守在门口。
烟兰这才道:“奴婢同阿涧刚走出两条街就被人堵住了。来的人足有几十个,奴婢当时就吓坏了。”
“还是阿涧喊了一嗓子,问他们要干什么,他们一个个蒙着脸,就是不应声。”
“蒙着脸?”楚惊春诧异道。
既是做了堵人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或许,压根就没想杀人,才要隐藏着面容,藏住来历。
“然后呢,可曾对你和阿涧做什么?”
烟兰微微摇头:“他们就在那里堵着,堵得严严实实,各个手上拿着长刀短剑,不叫我们往前半步。对我们倒是没做什么,就是不让路,看的人心里发慌。”
“直至阿涧跳下马车预备他们一斗,人群里才有个声音出来。说往前定是不成,让我们回来。”
“那条长街,是往将军府必经之路,断不可能回头。”
“我们与那伙人僵持了好一会儿,阿涧担心耽误您的事,打定了主意要闯过去。当时便大喊了一句:诸位若是不肯相让,那就都去死吧!”
楚惊春静静听着,顿觉这话喊得极是恰当。甭管对方什么来历,多少起到震慑的作用。
烟兰喘了口气,接着道:“阿涧的架势您是没见着,那是要与人拼命。那伙人似乎没想到阿涧会这样,居然就这么散开了。”
果然如此。
“说起来,那阵仗真是吓人,一堆刀剑,仿佛自己个顷刻就被人捅成筛子。不过到最后只是耽搁了时辰,我同阿涧确实是一点油皮都没破。”
烟兰说到最后,愈是满脸不解:“奴婢真是不懂,四殿下都已经派了那么多人,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稀奇!”
楚惊春沉吟道:“或许,是他原本就没有下死命令。”
“啊?”烟兰诧异道,“这是要做,又不做全?”
“我亦拿不准,或是觉着应该将你们堵回来,所以一试。但我还未曾入宫,他不至于现在就与我闹翻,于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烟兰默默想了会儿,终究想不通透,遂将这一团乱麻丢开,赶紧将方才搁置的与楚惊春言说。
“对了掌柜的,少将军要奴婢与您回个话。若您没有出宫,他必拼上一切将您救出来,哪怕玉石俱焚。”
所谓一切,能是什么,造反还是逼宫?
烟兰几乎不敢想,只担忧地看向楚惊春:“掌柜的,您今天……真的有可能回不来吗?”
楚惊春拍拍她的肩,宽慰道:“你与阿涧将话带到了,我就应该能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烟兰长舒一口气,总算为她做了点什么。
楚惊春瞧了眼外头阿涧的身影,再见天光已然大白,满打满算她还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随即也不再耽搁,一面往里走一面说着。
“我再睡会儿。”
今日之事,怕是不易,养足了精神才好应对。
两个时辰后,日头在头顶浇洒得人脊背汗水层层渗出,楚惊春弓腰垂首走在深长的宫道上,幸得穿着深色衣裳,不至于黏湿脊背失了形态。
她专心致志地行走,平稳呼吸,一点点将过去和来历抛却,再一点点记起。
这一日,她是早夭的五公主,而非当初活下来的楚惊春。
五公主披着小太监的衣裳,低眉垂眼,掩住一切可疑的模样。
走了许久,终于行至德妃娘娘的扶云殿。
入内之后,奉茶的小宫女却道:“启禀殿下,淑妃娘娘有恙,咱们娘娘去探望淑妃娘娘了,您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楚惊春闻言,心下咯噔一跳,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顷刻被击溃。
她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张精致的女子面容,可要细看,却是早已看不清晰。
时隔太多年,她已然忘了母妃的样子。只下意识觉得,应是一身华服,狠心绝情。
附着殿内充足的冰块,激得楚惊春满身滚烫的汗水骤然变得冰凉,寒意猛生。幸而一直垂着头,藏于眼底的慌乱,也不至叫人察觉。
楚青珣收了手上折扇,道:“这时辰实在燥热,母妃怎的这个时候去了,莫要着了暑气。”
小宫女道:“奴婢也拦了,可娘娘说,终是同在宫中互为姐妹,不好不去。不过殿下宽心,娘娘传了车驾,不会晒着的。”
“嗯。”楚青珣轻声应着,说至此才忽的想起什么,问道,“方才你说淑妃娘娘病了,莫非也是染了暑气?”
正是最热的时节,便是宫里的娘娘,即便是冰块供应充足,可到底还是热的。
小宫女微微摇头:“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只听说是昨夜发病,叫了几波太医都不见好。”
楚青珣顺口说着:“淑母妃一向康健,倒是突然。”
小宫女附和着点点头,随即后撤了几步守在自个的位子上,预备随时伺候。
楚惊春亦在楚青珣看似随意的话中,隐隐察觉他真实的用意。
楚青珣所要寻找的时机,或许就是淑妃娘娘发病。因何发病楚惊春揣度不出,也无从揣度。在她仅有的有关母妃的记忆里,母妃如楚青珣所说,一向康健。
而楚青珣所寻的这个时机,正是由于不可控,不可参与,所以才一直叫她等着。
一直到昨夜。
他紧赶着通知她,叫她今日随行,看似只是入宫探望德妃娘娘,实质上另有用意。
只不知,他这般费劲心思,想要横插一脚却又要不留痕迹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门声响动,宫女一左一右分别撩开门帘,滋源来自企鹅群要而无要死要死幺儿整理正中间走来一位身着芦灰色衣裙的女子。来人约摸四十岁,除上扬的眼角略有些纹路,几乎看不出到了这般年纪。
姿态端庄,气质荣华。
合宫之内,应是除了皇后娘娘身份最为尊贵之人。
这样的身份,楚青珣原该与德妃娘娘合力,想法子将太子击倒,或是对皇后娘娘取而代之。结果,楚青珣不知怎么想的,想出来的招竟是对自个的母妃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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