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83)
经过杏儿尸骸的时候,我还特意将白骨扫开了些,避免它们被碾成碎渣。
最终再次得见明亮的白色天光。我将手中从棺材底刚撤下来的圆木扔到一边,拍了拍涂抹满血迹的黑色棺木,可以说是倍感自豪了。阿遥想必也累得够呛,再加上一身血污灰尘,狼狈到几乎令我想笑。
他却忽然,冷不丁没头没脑开口了:“不用谢。”
我歪了歪头:“……啊。”
他说“不用谢”——是回应我在收到圆木时的那句“谢谢”。
“你说,我不用谢你,”我想了想,追溯道,“因为你发现我说的是对的,做的也是对的,要是不搬走燕将军,后患无穷;然后,你又进一步想到,我此行的目的是找师父,而非收拾秦六意;但你恰恰相反,燕将军的烂摊子要是不收拾,就完不成秦金罂的嘱托。你对你自己的事嫌麻烦,反而是我,不辞辛劳,执意帮你将一切收拾妥当。想到这里,你感动至深,才忍不住说出这一句。对不对?”
阿遥听到一半就转身,当下早已经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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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卅柒·女儿酒
我们带着黑棺与莺莺的骨殖,回到燕埠。
就将棺木埋在廖伯家后院,这个主意是阿遥想出来的。不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之类的道理,而是他笃定,秦六意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秦六意对老的丑的残缺不全的事物,一并深恶痛绝。所以,他可能并不知道偌大的燕埠有一个廖伯还活着,也对只余断壁残垣的燕埠完全没有兴趣。——虽然阿遥的说法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到如今,我只能听之任之。
反正也没有更靠谱,不会被秦六意发现的地方了。廖伯依旧是瘦骨嶙峋,步履蹒跚的模样,握住我的手,大约是又想起莺莺了,险些落泪。
莺莺的骨殖就在我怀中的包裹里,可我不能当着廖伯的面拿出来;黑棺也是,廖伯目不能视,我便诓他说只是需要藏起来的大箱子。虽天色已晚,但为避免夜长梦多,我与阿遥还是先去后院埋藏黑棺。
桂花树下,两铲下去,竟露出一个陶坛。我差点没收住势,阿遥及时拉住我的手,俯身下去,刨开泥土,将坛子拎了出来。坛盖上蒙着已经褪色的红布,我也蹲下去看,伸出手,将它摇晃了一下。
哐当作响。我脱口:“是酒?”
伸手往坑里去,我可以摸到,在两侧还各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坛子。在桂花树下,一共三坛,这能是什么酒,不用想也知道。廖伯闻声而来,果然颤颤巍巍,苦笑:“是老汉领回莺莺那年,埋下的女儿酒。”
廖伯再想起这酒,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忙将坛子放回去,准备培土盖上,却见廖伯摸索着上前来,将手放上坛口的红绸布。
老人将密封坛盖的黄泥砸开,霎时醇香满溢,佳酿扑鼻。分明是普通的糯米酒,但经过十多年的岁月,竟沉淀成为了上好的陈酿。连我这样不曾喝过酒的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廖伯无声笑了,嗓音微微喑哑道:“你们喝吧。老汉没什么念想了,多亏你们还算是两个活人。”
说罢,老人便自顾自去拿碗盛酒。我小声问阿遥:“喝吗?”
阿遥道:“喝吧。”
“我师父都不许我喝酒,”我在心里伸了伸舌头,“来吧,埋好燕将军,我要破戒了。”
将燕将军挖下深坑埋好了,我顺带在地面上加贴封印鬼气的符咒,这么一来,保准杏儿无法感应到它在哪儿。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廖伯也早就准备好酒碗,摆在客堂里。我坐下,迫不及待替自己斟了一碗满的,又替阿遥也斟好。
一口酒下去,辛辣的滋味很和缓,醇香却绕在舌根,久久飘萦不散。我咋舌:“还不错。”
“算不上好酒。”阿遥道。他向来挑剔,我也不放在心上,笑道:“师父在就好了,他是好酒的。”
阿遥抬起眼睫看我一眼,将空碗搁下:“斟酒。”
我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自信,原本也只是想浅尝辄止,两碗下肚就有些头晕了。见阿遥喝得爽快,我问起在山谷中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受伤可以很快痊愈。”
阿遥道:“你最好别知道。”
“我想知道,”我答得毫不犹豫,兴味盎然猜测,“难道狰也和九尾狐一样,有好几条性命?”
“怎么可能,”阿遥也就不隐瞒了,说,“我身上有两颗还丹。”
两颗?我还没喝糊涂,凡人且不论,对妖灵来说,还丹是道行所凝,灵气所聚,仅此一粒。为什么,阿遥会有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