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262)
作者:黄易
龙鹰轻松地道:“这个容易,郡主的情况是睡眠不足,心热经冷,在鄙人施针后松弛下来,因此酣然入睡。”
武延秀大讶道:“可是郡主却说神医只是看着她,已令她很困呢。”
龙鹰心中一动,知道安乐郡主因不愿告诉别人王庭经摸她小足,故说成仅是给王庭经看着,已感昏昏欲睡的样子。这样的形容,落入旁人耳里,会误会王庭经向安乐施展“迷心术”一类旁门左道的功法。
韦妃信任“丑神医”,故不以为意,着紧的是妲玛。
龙鹰道:“当然不是这样子,鄙人趁郡主不觉,在她足内侧施了一针。到了!淮阳王不用送哩!”
广场充盈烧过爆竹的火药气味,遍地红色碎屑,喜气洋洋。
偌大的广场停满马和车,以百计在外面等待主子的仆从车夫,各自喧哗说话。
龙鹰见到弓谋正在广场上向他举手作势,知机的请武延秀回去。
武延秀本身亦急于返梅厢作乐,再说两句感激的话后,掉头离开。
弓谋在台阶下迎上他,道:“要为太医大人牵来坐骑吗?”
龙鹰道:“在神都,走路比骑马写意。”接着传音问道:“谁在主持神都的探子网?”
弓谋道:“此为最高机密,我还未具与闻的资格,不过经我多年留神,这方面的工作在因利乘便下,是由香家负责,因为他们比任何人更清楚谁染上嫖、赌等不良嗜好,谁较易收买。”
龙鹰想到宋言志。
在宋言志被调往开发青楼业务前,据他所说干的是收集情报消息的工作,亦正因如此,其才华受到香家的赏识,遂从在香家主持下的一个岗位,调往另一岗位,现更由扬州调往神都当翠翘楼的总务。宋言志的情况,间接证实了弓谋的猜测。
龙鹰道:“如此看来,这个探子网仍在发展中,从南方扩展来北方,现时则全力开发神都,任何有破绽弱点的人均成他们收买的对象,利诱胁迫,一旦陷身其中,会像掉到蛛网的小飞虫,没法脱身。弓兄可从这个收买和被收买的过程,窥见端倪。”
弓谋点头道:“太医对这方面非常内行,我其中一个职责,正是要从闲聊间摸清客人情性爱好,再往上报。不要看翠翘楼的排场这么大,楼内却是丰俭由人,翠轩的花费比翘轩便宜多了,此正是香家‘大小通吃’的做生意手段。”
龙鹰道:“这么样的一个地方,正是收集各方消息的理想场所,故翠翘楼已成大江联探子网的中心和总坛,负责人理该坐镇于此,麻烦弓兄特别留神。”
两人来至大门处,弓谋直陪他走出外院门,低声道:“我有个大胆的揣测,这样的一个重要职位,香霸绝不会任用外人,又或族内未够斤两者,而在现时的香家内,只有大姑娘霜荞有这个资格。”
龙鹰道:“这个猜测非常有用,在这里见过她吗?”
弓谋道:“见过两次,都是匆匆一瞥,她和沈香雪是两类人,狠辣多了。”
龙鹰顺口问道:“有见到二姑娘吗?”
弓谋道:“听说她病倒了。翠翘楼之能如期完成,赶得很厉害,而事无大小都要由她拿主意,不倒下来才怪。”
龙鹰暗叹一口气,岔开道:“在总坛你当的是城管,到这里后当的可算是楼管,‘民情’换上‘客情’,香霸真懂用人。”
弓谋笑道:“所以不论我和太医谈多久,谁都不会起疑心,还会赞我办事得力。而我之会被香霸看中,正因我当年作因如阁和你范爷间的联系人,做得有声有色。这亦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在我最心焦失意之时,今晚忽然重会鹰爷,心中的激动,实难以形容。亦只有像鹰爷般的离奇人物,方有与台勒虚云争一日之短长的资格。”
龙鹰道:“暂时仍是他们占尽优势上风,我则因宫廷现时的复杂情况,只能坐看他们不住壮大扩张。幸好正如你老哥所言,老天爷是不会容他们永远作恶的。咦!我的娘!小弟的克星来了。”
弓谋循他的目光瞧去,一辆马车驶出外院门。道:“是闵天女的座驾?太医和她有过节吗?”
龙鹰拍拍他肩头道:“记着!一动不如一静。弓兄回去吧!”又传音道:“派人跟踪马车!”
弓谋呆了一呆,道:“万事小心。”说毕朝外院门举步。
马车来至龙鹰身旁,戛然而止。窗帘掀起,现出闵玄清俏秀的花容。
天女喜滋滋地道:“又会这么巧的。还以为依太医的习惯,不到天亮不会返宫城。”
龙鹰硬着头皮道:“翠翘并不对我的脾性,鄙人正要另找地方寻乐子。”
闵玄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像听不到他说话般道:“滚上车……”
她的道人御者跳将下来,拉开车门道:“太医请!”
看御者一脸鄙视的神色,便知他不明白闵天女因何邀他同行。
龙鹰头皮发麻的登入车厢,坐至散发着熟悉幽香的天女香躯旁,立即苦苦克制,避免涉及遐想,致一发不可收拾。
最诱人的地方,眼前的旧爱等如新欢,让他享受着她另一面的动人处。以前早晓得她言行大胆,但以“龙鹰”的身份地位去追求她,打开始便是郎情妾意,没遇上阻滞困难。
现时他再不是“龙鹰”,而是“丑神医”,兼之在闵玄清与杨清仁打得火热之时,他的“丑神医”作为一个本远够不上资格的竞争者,竟成突起的异军,但又无论闵玄清多么不计较和他上榻子,他却绝不可以碰她,遂形成他们间的奇异处境,确是非言词可表达万一的滋味。
幸好闵玄清没有丝毫与他亲热的意思,神情木然的将目光投往窗外。
马车起行。
第十一章 脱身妙计
龙鹰没话找话说地问道:“为何这么早回家?”
闵玄清目注窗外,神色落寞地道:“太医想晓得真正的原因吗?”
龙鹰坦然道:“我只是随口问上一句,并不期待有答案,而且很少人会老实回答这类普通之极的问题,而最妙是愈普通的问题愈难说老实话。哈!我这人的问题正是想得太多。”
闵玄清沉吟好一阵子,似在思索,然后道:“可是我今次确打算向你说实话。硬被送回沧浪园后,面对同样的一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竟然感到一向可让玄清消磨整夜的猜拳斗酒,弹琴唱曲,斗诗文行酒令忽然变得非常无聊,故一刻亦不愿耽下去,想出来吹吹秋风,并没想过会碰上太医。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同样的两句话,不久前才由弓谋说过,又会这么巧的,意思当然不同。
闵玄清终朝他望来,唇角含春,得意洋洋。那种风流浪态,可令坐枯禅的高僧心动。
龙鹰苦笑道:“可以说的,事实鄙人已完全说出来。嘿!刚才我确是胡诌,现在是急于赶回皇宫,因要找胖公公商量。算够坦白吧!”
闵玄清悠然道:“商量何事呢?”
龙鹰不答反问道:“如鄙人是河间王,定会送闵大家回去,并探听大家究竟从鄙人处听到关于他的是非谣言,否则不会如此中途离席,使他大失面子。”
闵玄清耸肩道:“因为玄清明言不许任何人送我。”
龙鹰道:“结果却是鄙人像和大家约好了似的,在院门外登上你的马车一道离开。”
闵玄清一怔道:“玄清倒没想过这点,不过谅河间王该不会晓得此事。”
龙鹰挑战地道:“闵大家怕他知道吗?”
闵玄清淡淡道:“给你这个坏家伙特别提起,心里有点不舒服,今夜约玄清来赴会的是河间王,玄清却和另一个男人同车离开,会令他难堪。幸好玄清只爱向好的方面想,太医多说些刺激的事,玄清会忘掉一切。”
龙鹰道:“朝好的方向想,指的是河间王该不晓得鄙人登上了闵天女的马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