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5)
作者:渔燃
白术再次回到晚晚身边,晚晚看到那块元帕,眼睛闭了一下。
始终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
晚晚立刻带着白术往宫门处去。
门边已经备好鸾车,引她侍寝的那名小黄门立即上前,谄媚道了一声:“恭喜娘娘”。
晚晚没有应声,蹙眉上了辇车。
小黄门已经听到了晚晚成功侍寝的消息,一点不恼,反而更加殷勤备至。
一直到出了宸极殿的范畴,晚晚才倚向车壁,所有神色如同退潮一般,从她面容淡去,一直到疲惫面无表情。
晚晚紧绷的全身至今还难以放松,小腿已经微微抽搐。
太冒险了。
可今夜到最后,可能侍不了寝。
容厌能将她当作瑟瑟不杀她,可是她面对的危险,不只他一人。
后宫里面,恩宠为天,就算是侍寝的虚名,她今晚也必须要得到。
想到小黄门单独从地上捡起,拿出来的带血白帕,以及门口小黄门明显更为恭敬小心的态度,晚晚垂眸看了一眼掌心的血口。
他说崔嫔自作聪明自作自受,在他警告之后,她还在他眼下玩了小花样。
晚晚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对于日理万机的陛下而言,弱小如她,这点心思,可能还不值得帝王投去半分关注。
却这却是她如今唯一生门所在。
-
宸极殿书房内,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宦官站在容厌身后。
方才,小黄门捧着带血的元帕,去通知彤史处记载上今日的妃嫔承宠。
饶温得到消息,惊讶地赶过来,室内依旧是浓重的安神香,容厌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块女子的佩玉。
这佩玉饶温记得。
当年陛下的势力还在暗中,却特意让人出面,从城中当铺里赎回来的。
佩玉成色上佳,镂雕了一个锦瑟的图案。
此事知道的人极少,饶温正是其中一个,可他也向来不会妄自猜想揣测。
不管容厌在此事上到底如何想法,饶温从小到大都明白,这不会影响陛下的任何谋划。
从幼年登基、在外戚权下为傀儡,到仅仅十六七岁就真正御极掌权,在内釜底抽薪压制世家,在外亲征夺回失地,个中血腥与阴暗,连饶温也曾惧怕心惊,可陛下却始终平静宁和,声名日益鼎盛,从不失手,甚至被算计的人都会对他含泪感恩戴德。
那么多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撼动他。
容厌将崭新的玉佩收回盒中,重新放回一旁的博古架上。
这佩玉被赎回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取出,不知这次取出,还会不会再次尘封。
饶温却没有纠结这佩玉。
就连当年这样特殊的佩玉也不曾得到半分不同,他不觉得陛下真的会宠幸谁。
叶贵人是从陛下眼皮子底下出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可能会不知道?
不管侍寝是真是假,都是陛下看在眼里的,消息在暗中传开,他没有去管,也必定自有他的用意。
姚温没再将元帕上的血放在心上,汇报起今日来。
容厌懒散地听着,眼眸散漫微敛,瞳仁浅淡颜色,仿佛一切在这双眼中都无所遁形。
一枝梨花探在窗边,被一夜风雨催打地可怜又淋漓,水珠凝在花瓣尖上,欲落未落。
他瞧着这枝残弱春色。
抬起手,指尖触上花瓣,雨滴带着梨花的暗香沾湿他手指。
下一刻,这朵梨花落到了地上,七零八碎折断的花瓣脉络深痕惨淡。
容厌视线没有在这花泥上停留,唇边弯着懒散无聊的弧度。
苍白娇弱到不行的梨花啊。
不堪一折。
另一边,被风雨打落的梨花在宫墙角落堆满。
回到折霜殿中昏睡过去的晚晚难受地拧紧眉。
酒池一夜已经过了,她却又陷入酒池那段梦魇之中。
她被掐紧脖颈,容厌看到她的脸,却没有松手。
第3章 封妃
她被直接推进了酒池之中。
淡红水波绰绰,她惊惶不定,跪倒在酒池的台阶下,浑身无力,半边身子浸在酒液血水之中。
容厌站在酒池边上,她视线只能平齐他膝下。
他玄黑色衣摆上,是狰狞龙纹。
她浑身止不住发抖,颤颤抬起头。
容厌低下身子,衣摆如浓云逶迤委地,淡淡的酒气晕开。
他眼神没有真实的容厌那么清明冷淡,长睫下,那双眼睛甚至布着几条血丝。
他捏起她下颌,情绪翻滚,神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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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色已经大亮。
折霜殿寝殿外,白术气声和年纪长一些的紫苏道:“姑娘、不,娘娘身上好多青肿的,咱们别叫醒娘娘,让她好好睡一睡行吗?”
紫苏严厉道:“这是皇宫!怎么能任性?”
白术知道应该听从紫苏,却还是带了哭腔,“可是,可是……娘娘很疼的啊……”
紫苏无奈叹气。
“昨夜侍寝,清凉台再次封禁,多少人眼睛都盯着咱们娘娘。”
紫苏站在门边,看着放晴的天际,天色碧蓝如洗,她眉间却笼着浓浓愁绪。
昨夜白术偷偷溜出去找晚晚,紫苏虽然气,却也只能留在殿中守着,晚晚侍完寝的消息传来时,紫苏本来十分高兴,可等晚晚回来,看到她身上的青紫痕迹,她便难以确认,这侍寝到底是喜还是忧。
“方才还有人递了话,几位娘娘都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在咱们门口候着,这个时候,娘娘哪能让她们捉到错处。”
白术抿唇不再说话,眼眶红红。
墙壁上的摇铃忽然响了一下,白术眼睛一亮,立刻小跑进了里间。
晚晚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
牙白色寝衣松垮,她眉眼间还留着几分刚醒的疲惫。
白术立刻凑近上前,杏眼睁地圆圆。
“娘娘醒了!身子怎么样?”
紫苏跟在白术身后走进来,轻声询问:“娘娘,起身吧?”
晚晚又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后仰,难受地躺倒在引枕上。
她皱紧了眉。
只稍一动作,肩背就被扯得疼痛。
昨日太过紧绷,她没有察觉,今日醒来,才觉出身上几乎被碾碎的疼。
昨夜摔了那么多次,加上又是那个梦的延续。
梦里的宸极殿,她太过感同身受。
她在他身下疼得浑浑噩噩,泣不成声,一直看到元帕上同样的血迹,她才勉强从梦中解脱。
她这一夜也连觉都没睡好。
晚晚不适地扯起被角,遮到脸上。
紫苏看出晚晚的敷衍和不愿,又想到她颈上的淤痕,心疼地走近了些,却还是坚持道:“娘娘,快要卯时了。昨夜您侍了寝,再不能拿抱病为由闭门不出,今儿正赶上十五,要去徽妃娘娘那里请安,可不能再不起了。”
晚晚将脸颊埋在松软的薄被间,微微嘶哑的嗓音闷闷传出。
“不起。”
紫苏皱眉,“可是……”
晚晚将被角往下拉了一些,露出一只眼睛,眼下疲惫地微微暗淡发青,可黑润的瞳眸并无多少睡意,清醒,沉静。
不是在赖床耍性子。
紫苏叹一口气,还欲再劝。
晚晚看着账顶,一点点理着思绪,平平静静说道:“一大早赶过去跪拜,我是要去被人夸赞听话守礼吗?还是和那些我都没见过几次的娘娘们姊妹情长?”
紫苏抿紧唇,“可若失了礼,娘娘刚侍过寝,这不是更让人嫉恨?”
陛下开后宫一年,宫中迎了十二位贵女,里面不过也只有两位妃位娘娘侍过寝得过宠,前面两位娘娘每人都被专宠了好些时日,晚晚是第三人。
可宫中妃位却还有两人。
晚晚本就是位份最低的几人之一,这回,又是越过了两位主宫娘娘去侍了寝。
晚晚却只懒散闭上眼睛。
“可就算我守礼,她们也不会放过我呀。”
她不喜欢思虑筹谋,可她并不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