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25)
作者:渔燃
原来都在这里。
晚晚如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逆贼齐齐追来。
她立刻想要出言提醒,嗓音却哑了一瞬,一整晚心心力交瘁,她艰难吞咽了下,声音嘶哑道:“都别回头,往前跑!”
隐隐的低泣声中,女眷们不再隐藏动静,拼命地往前奔跑。
就快了,就快了!
金吾卫就在前面,她们只要不被贼人追上,就安全了!
蔺青岚脸色苍白,渐渐落到最后。
她祖父是武将,她自幼习武,被掳走前,她与那些人交手,手臂被砍上一刀,胡乱止血之后,一晚上没有出声耽误众人行程,可是此时,她确实跑不动了。
晚晚回头看了一眼。
蔺青岚抿紧唇,不再奔逃,她握紧拳,转身面向那些还有不到几丈远的贼人。
逃不掉了,索性,能绊住一个人也好。
逆贼长剑砍来,她正要迎上去,身侧却忽然被一个力道推开。
晚晚救下蔺青岚,急急对净明道:“你先带她走!”
随后朝着逆贼道:“我是宫里的云妃!”
下一刻,长剑落在她颈上,她被人从侧面控制挟持住。
净明双手抓住蔺青岚的肩膀,提起她立刻朝着众女眷的方向会合。
蔺青岚满眼惊愕。
她听到晚晚冷静道:“我是云妃,是陛下最宠爱、最看重的妃子,你们可以挟持我,现在出逃,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
逆贼眼中迸出惊喜之色,不再试图去追逃跑中的女眷,环绕着挟持晚晚的首领,迅速往山外溃逃。
染血的长剑寒气逼人,晚晚看着女眷越逃越远,可以顺利和金吾卫会合,她慢慢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尽力将脖颈往后仰,避免碰到剑锋,被裹挟着快速往山外逃去。
几乎不到一刻钟,这些人便停下,左手持剑,右手几乎要将她按在剑刃上,“云妃在我手上,你们退开,云妃就不会有事!”
此处是山林边缘,金吾卫最后一圈层的守卫就在前方。
首领大喊出声:“再不退开,我立刻割了她的首级,若是皇帝得知你们逼死他最宠爱的云妃,你们也别想活!”
士兵握紧了手中长缨,面面相觑。
晚晚仰头看着天际。
容厌不是算无遗策吗?
这回她可真的信了,快出现吧。
逆贼挟持着她一步步往前,金吾卫持着刀剑一步步被逼着后退。
逆贼大笑起来,忽然之间,他仰头看到东面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人一骑。
他僵硬起来,将长剑贴上她脖颈,晚晚觉出微微刺痛,大概割破了表皮,没有流血。
她仰头也朝着一旁看了看。
朝阳此刻跳出云际,在他身后缓缓升起,金光弥漫之下,容厌骑在一匹浑身漆黑的战马上,不紧不慢地取下战马颈上挂着的长弓和箭镞,阳光勾勒出高大的身影。
容厌张弓搭箭,指向挟持她的逆贼首领。
首领微微颤抖,将剑刃又逼地深了些,彻底割破了她的肌肤,鲜血涌出。
“只要你放我等离开,云妃就能好好地,否则,老子现在就把她的头割下来扔给你!”
晚晚闭了一下眼睛,尽力往后仰了些,首领立刻将剑刃追着抵上,“别乱动!”
她看向朝阳的方向,他仿佛身披霞光。
容厌几乎是怔了一下,低笑了下。
“你可是荣王的部下,你们到底为什么觉得,凭她的命,就可以威胁孤?”
就算此时放走这些人,凭着容厌对上陵的掌控,这些人也逃不了多远。
他说她永远不用担心破坏他的谋划,可留不留她的命,就得看他愿不愿了。
晚晚怔了怔,容厌握弓的左手衣袖微微滑下,露出腕间的佛珠和她系上的长命缕。
他神色并不认真,没有停顿,话音响起的那一刻,箭便离弦而去,尖锐的一点锋芒在她眼前迅速放大。
她睁大了眼睛。
首领一边躲避,一边掐住她脖颈,长剑更深地没入她脖颈,就要用力将她头颅斩下。
晚晚这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身首异处。
就在此时,另一个方向的暗箭反方向射穿首领手腕。
容厌的那一箭紧接着将他脱手的长剑击飞,箭尖斜斜没入首领大腿。
晚晚脖颈刺痛,全身僵硬。
容厌平静地再次张弓,寒芒携巨力几乎擦着她的脸颊而来。
晚晚闭上眼睛。
身后的首领被刺穿心脏,彻底倒下,耳边箭镞破空之声依旧不绝,每有逆贼试图靠近,便有铁箭瞬发而来。
她僵硬着睁开眼,看着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半边衣裙,撕开衣裙,手指僵着为自己止血,掌心冰凉。
不知何时,周围已被打扫干净,她耳边响起一道含笑的声音,“走吧。”
容厌策马到她身前,披着灿金的晨光,朝她伸出手。
晚晚仰头看他,面容苍白,颈间鲜血很快浸透了包扎的衣料。
第16章 咬他
晚晚定定看着他朝她伸过来的手,一动不动。
容厌瞧了她一会儿,看她还是没有反应,“啧”了一声,在马背上俯身,手抄过她腋下,直接将她提起,放到自己身前。
金吾卫首领晁兆上前,向容厌汇报今日成果,最后犹豫道:“这回祭祀是由裴家小郎统率随行的金吾卫,裴相在寺中已经准备好认罪求情了。”
容厌单手控着缰绳,另一只手将晚晚揽在怀中,随意道:“让他等着,孤的云妃可是受惊了。”
晚晚长睫轻轻颤了一下。
她后背靠着他的胸膛,这样亲密,可她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容厌没再说什么,策马回悬园寺。
他的马术甚佳,战马奔跑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晚晚在他怀中却不觉得颠簸。
一夜精神紧绷着,此时她倚靠在他怀中,有些昏沉,小憩了会儿。
等她清醒过来,便见朱缨轻轻将她放到软榻上坐下,容厌站在窗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朱缨很快退下。
晚晚低眸看着这杯茶,抬手接过,喝了一口。
水杯温热,茶水温度刚好,无处不熨帖。
容厌瞧着她给自己包扎的手法,并不是对医术一无所知的人能做得到的。
他想到那几株有趣的当归,和那份江南来人的名单,道:“你也会医术?太医很快过来,你颈上的伤口是让太医为你处理,还是你自己来?”
晚晚注意到这两个字,也会。
她看着杯中上下浮沉的茶叶,茶水映出她微微漠然的漆黑眼眸。
是了,叶云瑟医术的名声,在上陵如雷贯耳。瑟瑟阿姐是作为军中女医随军出征,最后在战场上失踪,生死未卜。
晚晚咽下刚入口的茶水,没有再拉着他的手写字,反而出声轻轻道:“阿姐会医术,我便不能会了吗?”
容厌低眸看着她,神情中带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晚晚知道他在看她,却没有抬头去看他的神色。
“都说久病成医,我胎里不足,自幼缠绵病榻,年幼时,一年有一半的日头都住在医馆中。时间这样久,我就算再蠢笨,也不会一点医术都不懂。”
容厌觉出她语气算不得好,甚至还自己提起了叶云瑟,他挑了挑眉:“云妃这是对孤有怨?”
晚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陛下直接对逆贼动手时,是无所谓晚晚会不会被割下头颅,死得这样难看吗?”
容厌笑了出来。
“果然有怨。”
他悠悠然,随意道:“孤不会失手。”
若是他真的要她死,便不会有他提前安排在暗中的那一箭。
晚晚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不会失手。
当时,那把剑已经割开了她的肌肤,只要再深一毫,划破她颈部血脉,即便是她,也救不回自己。
她问出的声音都压不住微微的颤抖。
“可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