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不禁(6)

作者:章句小汝


“乖乖,还能是因为什么,老子打小子,这不天经地义的吗!”古叔一脸的不以为意,“再说斗鬼又怎样,咱们世子又不可能输。”

问话的小兵听古叔说的理所当然,觉得很有道理,便闭上嘴盯着薛敖手里那根威名赫赫的第一神兵——十三雪渠鞭。

赤膊男子忽然大笑起来,随即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薛敖,操着一口不太熟悉的汉语问道:“你就是薛启的崽子?看着可比你爹细皮嫩肉多了。”

他笑得极其张狂,完全没有阶下囚的半点落魄,直到笑的薛敖一张俊脸都变黑了才停下来,“也好,让我看看你这名满关外的薛家小子是怎样的沽名钓誉、名不副实。”

薛敖:腿更疼了,他会的词儿比我还多。

薛敖回头求助般看向众将士,目光里写满了帮我怼这外族孙子。可怜辽东军大多都是出身贫苦人家的男娃,没读过那般金贵的书,但围观的几百号辽东军本着不给自家小主子丢脸的原则,恶狠狠地憋了参差不齐的一句大吼——“俺、俺也觉得!”

赤膊男子:...

骄傲的少年屹立在日光之下,眼神明亮,点点清雪落在垂下的长睫上,不过几息便融化成了眉眼间的潋滟热烈。他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意,手腕一翻,十三雪渠抽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赤膊男子压根移不开落在鞭子上的眼睛,目光痴迷——这就是天下第一神兵,十三雪渠。

莲白山在四国境内总是充满了神秘的气息,传闻前朝的皇陵便是修在了这一片的山脉之中,而莲白山被奉为神山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物华天宝,更是传闻这里有一株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作长生不老之药引的雪渠花。

苦寒之地多獒犬,这是辽东的庇佑神,也是神花雪渠的守护者。传闻薛敖手中这根鞭子就是由历代獒王的脊脉所化。十三雪渠,前十节点到为止,后三尾弑神杀魔。

薛敖从未在战场之外用出十三雪渠那遍布倒刺的后三尾,因为从得到这根鞭子时他便被告知此兵器的可怖之处。

赤膊男子丝毫不掩眼中的贪婪,眸中射出几道不怀好意的凶光,“原来杀我无数将士的兵器长的这副样子,真是令人..目眩神迷,可薛启的小崽子,若没有它,你不过是一个虚张声势的花架子。”

激将法!赤裸裸的激将法!

辽东将士想着自己都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北蛮的诡计,世子也必定不会中计...

“好!”

薛敖一掌轰出掌中的鞭子,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地面砸了一个大坑,震起纷纷的黄沙。

“小爷就不用十三跟你比划比划”,少年脸上又露出那种混不吝的笑容,齐整的牙齿白的晃人,“叫你知道,不是你那撇脚的激将法管用,是我薛敖,想怎么揍你就怎么揍你。”

听闻此言,赤膊男子脸色一沉,嗤道:“狂妄小儿!薛启杀我兄弟,今天就用他儿子的血来祭我族人的亡灵!”

话音未落,一道雄厚狂混的掌风朝着薛敖的命门袭来,薛敖腾空跃起,拖着不便动作的腿险险避过,就见他刚才身后的木杖板被一掌轰碎。他蓦地旋身,周边飘雪全无,第二道凌厉诡异的掌风自上贯下的呼啸而来,罡风鼓动,气流喷涌,这一掌的威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薛敖内力流转,陡然转向猛地接下这一掌,辽东的将士们分明听到了骨骼断裂的清脆声,一丝断发顺着不知何时变大的冬风从薛敖的眼前吹往雪山。

“除了我哥哥,你是第一个接下这两掌的人,你叫薛敖?”

薛敖揉了揉酸疼的右臂,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求战之意,“赢得了我再喊小爷名号。”

“我叫坎夷那,我这第三掌在整个坎儿部落都未尝败绩”,男子嘴角溢出血沫,但他顾不得擦拭也顾不得胸口处被震断的肋骨,只是直直的看向对面骄傲轻狂的小少年,“你可敢接?”

一旁的布守使山顶上,两匹黄骠马打着响鼻踩在积雪上,若是眼尖的必定能看出来这两匹黄骠乃是西域进贡的良驹,为大燕朝皇家御马。

那日会仙楼中与秦东来一起的紫衣男子就在此处,只不过这次他身边的陪同却是一位戴着斗笠的剑客。

“阿岐,你说这薛敖能赢吗?”,紫衣男子在此看了良久,因着眼神不好眯起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向山下。

被唤“阿岐”的剑客是苍南剑派的传人沈要歧,素有‘腰下剑’的美称。

沈要岐手中不离佩剑,未加思索便道:“坎夷那是坎儿部落的第一勇士,便是辽东王捉他时也险些落了个两败俱伤,而这位薛世子年纪轻轻,又将手中神兵弃于一旁...”

“所以你的意思是,薛敖必输无疑?

沉稳持重的剑客白了他一眼,手指温柔的摩挲着腰间剑鞘,“南候缨,北王敖,你以为这是白叫的吗?”

他打马离开,只有古井无波的声音在山顶响起。

“他只要不用脑,单手都能赢。”

...

“磨磨唧唧的真他娘烦死了!”

薛敖懒得听他废话,小腿骤然发力如雪豹一般冲向负隅顽抗的猎物,坎夷那早已做好了第三掌的蓄力,只见他脖子爆红,眼眶充血,铺天盖地一般朝薛敖轰出这最后一掌。

其势之磅礴凶险,飞雪走沙皆肝肠寸断,便是叫古叔这等老将都大惊失色,只在身后急急喊了一句,“世子小心!”

薛敖双手化拳,元力涌动,他并不像之前那样对坎夷那的掌势有所躲避,只是双眼发光的直直朝那一掌迎过去。

“砰!”

一圈飞雪被看不见的气流振荡泛开,地面尘土飞扬,周围将士急急大喊世子,有人连忙将火棘木杖打开,朝着斗场中心奔过去。

“咳咳...呛死老子了。”

薛敖站在场中,歪着身子大喊:“快来扶我一把,脚疼。”

古叔一把将薛敖背在身后,抬脚跨过地上抽搐不止的坎夷那,嗤道:“什么玩意儿,也敢跟我们世子比比划划。”

“就是就是,古叔我饿死了啊。”

第5章 寿辰(1)

薛敖被辽东王解了禁罚那日,他给阿宁传了口信,说是等他回来便要与阿宁一同去看他母亲辽东王妃。

五日后便是辽东王妃的生辰筵席,这里的百姓或许不知辽东王薛启贵庚几何,但是一定都知道每年的冬月初八便是辽东王妃的生辰,因为这日的王府是一年之中最为热闹欢庆的时候。

前几日陆家庆贺长子高中解元的筵席办的极有体面,辽东王妃带着城中贵妇闺秀一同前来捧场,有那好信的问薛世子怎的这时候不来陪着陆小姐一起张罗,却见辽东王妃一把将阿宁搂在怀里,亲亲热热的回应。

“别说我那傻儿子不好意思来陆府,便是我都担忧看见像阿宁这样可爱柔善的小仙女,谁能不想把她带回家呢?”

辽东王妃在满堂宾客中揽住面色微红的阿宁,“就是我家敖儿傻人有傻福,这般好的小姑娘,哪里就便宜我那傻儿子了。”

阿宁羞赫难当,在一干咬牙切齿的辽东女儿中乖的让人心软。

辽东王妃看着阿宁长大,心下喜欢的不行,认真地给小姑娘拢了拢斗篷,轻声道:“阿宁这几日好好休息,万不能受了风寒,岑姨等着生辰那日阿宁来看看我呢。”

......

冬寒料峭,这时候的辽东已然是冷极,但是阿宁知道,最寒冷的还在后面等着。

今日是辽东王妃的寿辰之日,阿宁被橘意从被窝里哄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由着一群小丫鬟给她梳妆打扮,等到终于清醒些许,就见不甚清晰的黄镜中照出一位雪肤花貌的小娘子。

阿宁身上还是披着那件薛敖打来皮子裁成的大红蒲纹狐皮大氅,只是因着天气冷,里面穿了一件加了绒芯的撒金石榴裙,头顶坠了一支描雪兔的云脚珍珠簪,又是这几日将养的极好,显得荷粉滴垂,菩萨玉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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