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不禁(50)
作者:章句小汝
车夫用力挥下马鞭,拉着阿宁在并不平坦的小道上疾行了起来。车内橘意紧紧抓着阿宁的手,护着她不叫碰到车壁。
暗卫咬牙暗骂自己大意,眼前这哪里是什么小姑娘,分明就是个头不大、极擅口技的男人!
这人一对弯刀使得诡异,像是大凉的金赊刀法,步伐飘忽,直奔命门,竟能与他打的不相上下。他趁人不备扯下腰间的响箭,朝上陡然放出。
阿宁被这马车晃的头晕,靠在橘意的肩上也不言语,任由经验老道的车夫将马车驾的几近飞起。
少顷,车子骤停,周遭尽是盔甲与兵戈的摩擦与撞击声。
“车上何人?为何在巷道内疾行!”
车夫见此大喜,忙道自己是齐国公府家的。
阿宁掀开门帘,见门外是几个身着狸虎青云服的守卫,腰间齐齐挂着黑铁令牌。
是南衙的人。
阿宁言明情况,说身后有拐子,她的侍卫正在与其搏斗。闻此几位南衙卫对视一眼,派出几人前去查探,又看了阿宁马车内只有她主仆二人,“嗯”了一声。
为首那人跳下来,朝阿宁道:“我等护姑娘回国公府。”
阿宁点头,转而又像是惊慌失措一般,怯声道:“多谢大人。”
她生得娇弱,又做足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怪我家兄长说要将肉铺里顶好的羊肉留给南衙,原来是大人们克己奉公,值得这般对待。”
那南衙卫怔了一下,皱眉回道:“嗯,天色不早,还请快些动身吧。”
阿宁握紧手心里谢缨留给她的棠花簪,小声告诉橘意一会跳车的时候不要同她在一处逃。
薛敖早就与她说过,南衙新上位的副都指挥使,那位极受帝宠的五皇子,沾不得一点羊膻,便是闻到都不行,怎会任由属下在营中食用。
从一开始的布衣女子,到那个小孩,再到眼下车外的南衙卫,都是给她设的圈套,为的就是叫她一步一步跟着这帮人、毫无反抗的走!
到底是什么人,会为了抓她这般大费周章?
橘意手心里都是汗,听阿宁这般说,蓦然发觉车外已没有车夫驾马的声音,她看着阿宁,心中决意死都要护着她。
不知何时车厢内都是一股淡淡的熏木香味,这香气足以叫她二人昏昏欲睡,阿宁用簪尖刺破手心保持清醒,又摇醒橘意,冲着她摇了摇头。
橘意眼里都是泪,抱着阿宁欲要跳车,却见阿宁将她推下车,继而猛地扑向前方帘外。
车外风景陡然变换,车夫已不见踪影,驾车的是之前那位回话的男子。
阿宁手中的棠花簪狠狠扎向他的脖颈,那人也是没有料到本应昏倒的小姑娘会猛然暴起,一时之间没躲开,竟被她用簪子扎透了颈下三分处。
他捂着伤口掉下车,见阿宁白着脸驾车朝前跑,又被突然出现的其他人用浸了药的帕子捂住口鼻,软软晕倒。
见鬼,竟险些折在货猫儿的手里。
...
薛敖抱着圆圆,将人悄悄放在了春风楼门口,摸了摸她的头。
“回去之后别说遇见我,也别再自己一个人偷偷出来玩,知不知道?”
圆圆的大眼睛里还蓄着泪,她年纪小,险些被适才的拐子吓丢了魂。
她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进了春风楼。
薛敖身形一闪,见青娘子抱着圆圆焦急的说些什么,嘴角上扬。
他虽是与阿宁说好先不去打扰青娘子,但同在上京,他总归是惦记,想着偷偷去看下也好。却没曾想,这一去竟救了圆圆一命。
薛敖脸色变沉,暗骂这帮拐子的手段高明又下作,竟利用人的同理心,找些身负齐辙的人来假扮小孩子,借此不动声色地将人骗走。
他到这儿的时候,就看到圆圆正牵着个哭唧唧的奶娃娃往僻静处走。他在军营里长大,一眼就看出来那所谓的奶娃娃脚跟不沾地,分明就是多年习武之人。
本想着回去把这情况与谢缨说一声,好叫禁军以后多查探平日里不在乎的小孩子,可在秋水巷口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橘意脑袋上一个血洞,脸色惨白如纸,见面前是薛敖,她猛地跪下。
“世子!姑娘...姑娘被拐子带走了!”
第37章 一枕槐安
柳叶条拂过脸上, 因着跑得快,在脸上抽下一道红痕。
阿宁眼睛和嘴巴都被掩住,只得闷哼一声。
一个女声低骂:“小心点, 主子说这张脸万不可损伤!”
背着阿宁那人肩上有着什么硬物什, 扛着她疾速飞奔时, 硌的她肚腹生疼。
男的应了一声, 女声接着道:“也不知老三那里怎么样了,这丫头身边竟跟着大内暗卫,若不是你下手快, 险些跟先前几人一样折在这。”
“他技不如人,该死。”
两人带着阿宁左拐右拐地不知跑到了哪里,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了出来, 想要吐偏偏嘴巴也被堵住, 一时之间难受的要命。
阿宁听到耳边是湍急的水流声,那声音不似一般河流的动静,自上而下的灌击声震得阿宁头皮一紧——这是城郊的挂月瀑!
两人见阿宁软趴在地上,以为是药效还没过, 又把她拎起来走动,少顷扔到了一片绵软上。
阿宁翻了个身,猜这应当是一处屋舍,临近水边, 潮湿的气息吹在她脖颈上。
有人解开压在她嘴上舌尖的布巾, 又细致地擦了擦她的颏颌。阿宁因这动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怪异感。
“呦, 醒了”, 女人见阿宁张嘴,以为她是要叫喊, 笑道:“那么多的猫儿都在喊,声音越大跑的越快,你猜他们现在在哪?”
阿宁抖了一抖,女人继续道:“好了小可怜,你运道好不用走,就在这等着主人,乖乖的别闹啊。”
棠花簪子就藏在她腰间,阿宁拱起腰,不叫两人发现。
万幸的是这二人接手她时不知道,那个假冒南衙卫的男子就是被阿宁用这只簪子刺伤。之后或许是看阿宁一副娇弱的样子,并未去仔细搜她的身。
阿宁觉得自己在这里应当是等了两个时辰,期间有人过来送饭,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里。她故意擦向喂饭之人的手,觉得指腹柔软、上面一层薄薄的茧,再联想身上的皂角香气,猜想这人应当是附近农户的女主人。
既然如此,这里便有机会将消息递出去。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木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阿宁猛地清醒,却听门口脚步骤停。即便眼上蒙着黑布,她也能感觉到门口那人钉在她脸上的目光。
如有实质。
脚步声微起,一股檀香的味道由远及近。
“起来。”
阿宁双手被缚住,听他这般说忙往后退,却将褥子蹭的凌乱。
那人似乎是以为阿宁想起却起不来,轻笑一声后坐在塌边,将阿宁扶了起来。
“真像...”,他呢喃着,阿宁能感到他的鼻息在自己下颌处煽动,阿宁忍不住向后躲,却被他狠狠压住肩膀。
冰凉的触感激的阿宁下巴一抖,她被人掐住脸颊两侧抬高。
阿宁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样子,极黑的布蒙在雪白的脸上,圆润细腻的下颌微微颤抖,颈上曲起荏弱的弧度,极致的天真与诱人。
那人叹了一口气,摩挲着适才点上的一处极小的墨点,轻笑叹气。
阿宁被他掰的脖颈僵疼,“你...”
还未说些什么,那人声音却沉了下来,“禁言!”
阿宁闭上嘴巴,心中却是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这人怪异的很,一举一动就像是为了她的颏颌而来。刚刚那般情况下,阿宁竟然觉得这人虔诚无比。疑窦丛生,阿宁被他袖间的香气熏的瘫软躺倒,自然没有听到这人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