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不禁(49)
作者:章句小汝
“啪!”
清脆的拍击声乍起,几处暗卫偷偷瞥向自言自语的薛敖,心想这辽东世子怕不是刚刚被打了脑子。
薛敖抽了自己一巴掌,告诫自己打住,只怕要弄清楚原因还要看谢缨审的如何。
云淡月浓,皎皎生辉,他就在这里守着。
阿宁,睡得好些。
第36章 惊慌
阿宁醒过来的时候, 橘意正好端着早膳进来,见她眨着一双尚带睡意的眼睛,笑着将人拥在怀里。
“国公夫人说今早燕窝熬的好, 叫姑娘喝一盅。”
阿宁看了看白瓷碗里一片晶亮粘稠, 皱了皱眉。她嘴巴挑, 从小被家里养的又刁又娇, 燕窝一类的补品素来是不进嘴的,只是齐国公夫人一片慈爱之心,阿宁不好辜负。
橘意熟练地往盅里倒了些羊乳和杏仁, 这才端给阿宁。
她小口喝着,问橘意关于穆家的婚事, 国公府作何打算。
“说是退了庚帖, 穆家还带着人过来赔罪, 想寻转圜的余地,只是还没等国公爷和夫人说什么,老国公就摔了茶盏将这一家人撵出去了。”
橘意接着道:“老国公说,孙家的女儿比儿子值钱, 便是养在闺中一辈子也不怕,还叫几位少爷发誓说要看顾几位姑娘。尤其还提到姑娘,说您身子弱但性子赤诚,要孙家真的将人放在心上照顾。”
闻言阿宁笑了笑, 她外祖一向疼爱她, 虽是脾气暴躁了些,但看人看事却厉害得很。
巳时刚过, 阿宁与国公夫人报备后便带着人出了府, 陆家商线刚有起色,有些事她必须得去看着。
甫一进茶楼, 小二便跑过来告诉阿宁,说是那位世子爷一大早就来了这儿,茶都灌了好几壶。
阿宁一怔,猜这人怕不是有什么要事,一进雅室,就看薛敖自来熟地招呼她坐下。
“你今日怎的来这般早?”
薛敖见阿宁一张小脸粉嫩剔透,想是昨夜睡得好,心下高兴了几分。
他伸手在怀里掏了片刻,又好像没找到,只与阿宁讲他昨夜抓了几个拐子,没提这几人是冲着阿宁来的。
不必叫她害怕。
阿宁觉得衣领下有点痒,耸了耸肩膀道:“也不知那帮被拐走的人现在在哪里?”
“泽州”,薛敖压低声音,“禁军查到,这帮人最后都被卖到了泽州。”
阿宁喝茶的动作顿停,竟然是泽州,中州五社最为富庶之地,也是离上京最近的一处。
薛敖凑首,盯着阿宁明润的眸子,“阿宁,你一定要小心。”
见人点头应下,他才将怀中那红艳艳的花拿了出来,兴冲冲道:“阿宁,你看这是木棉花,我们辽东没有这种东西,好看吗?”
虽是已经过了木棉花的花期,但是不知道薛敖如何办到的,竟叫这株花鲜艳盎然。
阿宁身后的橘意脸色大变。
她一把将阿宁掩在怀中,急急出声:“世子,快将这东西扔了,我们姑娘会起花藓!”
薛敖猛地将一捧扔向窗外,手足无措地站在阿宁身侧,见橘意查看阿宁露在外面的肌肤,羊奶般的后颈上一片泛红。
“阿宁,我...”
橘意喊人拿来谢缨上次送的药膏,细细地将外面发红的肌肤涂抹,万幸薛敖只拿了一点,没有什么大碍。
阿宁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倒是薛敖,眼睛发直地看着阿宁后颈,见状她安慰道:“没事,这么一点没什么感觉的。”
薛敖还是那副做错事的无助样子,听阿宁出言宽慰正要开口,却被小姑娘打断。
“薛子易,真的没事,你别这样。”
薛敖一开口,阿宁就知道这人要说些什么。
她从小身子不好,同龄人喜欢玩的东西阿宁都碰不得,可就是这么难养的一个小姑娘,是被薛敖背在背上、抱在怀里哄大的。
阿宁是养在深闺的娇女,薛敖是鲜衣怒马的骄子。他们就像是辽东入冬后江面上的薄冰与冰面下肆意游动的鱼。鱼为了冲破冰面,日日徘徊,被渔民捕捉到也不在乎,他只是渴望冰下的亲密与冰上的日光。
状若普通的干系,却是彼此的障缘,只要有薛敖的地方,不管多难,他总是会护着阿宁。
他见不得小姑娘难过。
“对不住”,薛敖喉结滚动,见那泛红的花藓渐渐消失,才看向阿宁温软鲜妍的脸,“我不知道...”
阿宁给他添了一杯茶,笑道:“我也与你一样,但是这花确实开得美丽。”
她有意打趣,“可惜你把它扔掉了,否则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薛敖垂下脑袋,留给阿宁一个头顶。他马尾高高竖起,明明年少意气的好年纪,却显得整个人丧气极了。
阿宁忍住摸一摸的冲动,正要开口却听薛敖道:“这是第一次,我不知关于你的事情。”
她连癸水都是他第一个发现的,怎么会对这种关乎性命的事一概不知。
薛敖抬起头,清亮的茶汤里倒映着他欺霜赛雪的脸,少年恳切的眼睛里装的都是那个两小无猜的姑娘。
“所以,你要去渝州,我也是不知道的。”
阿宁失言,她没打算瞒着薛敖,只是父母不日便要抵至上京,她不想叫薛敖多想。
半晌,阿宁叹了口气,“爹爹就要来了,陆家的生意可以交还到他手上,我是要去渝州看一看的。薛子易,我不是想要故意瞒着你。”
见她这般说,薛敖眼角骤然上挑,满脸都是欢欣,“意思就是你还回来?”
被人这样看着,阿宁忽然觉得薛敖像是又长开了一点,就像此刻溢于言表的明媚,实在是让她喜欢的很。
“嗯”,阿宁点头,笑道:“送哥哥过去后我便回来。”
“薛子易,你开心一点了吗?”
薛敖从来不知,自己也会为楼下小贩与孩童的欢笑声陶然。
他明目张胆地在这春光里沸腾着,心中的波涛汇聚成静谧潺潺,流向对面不知情的姑娘。
...
回国公府的路上,阿宁想起薛敖走时欢快的样子,暗暗发笑。
这人如今在禁军里,虽是来找她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每次见到她还是像讨要骨头的大狗一样,摇头晃尾的,叫人想要摸一摸他毛绒绒的头顶。
阿宁不知道,她心里这头温良可爱的大狗,却是要提着岑苏苏的提花贪墨刀去寻上京的木棉花树去。
从茶楼到国公府,要经过两条街与一个巷子,在甘露街的时候,车夫猛地“吁”声停马,险些将阿宁甩了出去。
橘意扶好阿宁,斥声问道:“怎么了?”
“表姑娘,前方有人在争执,小的担心惊了马,不好过去。”
闻言阿宁掀帘望去,见是一个布衣女子在与一个彪汉在争吵,地上还有散落的瓜果,阿宁皱眉,叫车夫等上一会。
少顷,这边声音还不停歇,阿宁喊他换另一条路回去。与甘露街不同的是,这是在北司管辖范围内,可现在要换的秋水巷却是归属于南衙。
秋水巷的人流不似甘露街那般多,马车驶在其中也算畅通。
只是阿宁在车轮的“骨碌”声中,好像听到了女孩的哭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清晰地传进阿宁的耳朵里。
“救命!这里有拐子!”
阿宁心下一惊,正要掀帘一探究竟时,却见帘子从外面被紧密拉下。
“姑娘别动,属下去看看。”
是七皇子留下来的暗卫。
今日其余几人有旁的任务,只剩他守着阿宁,本想着光天化日不会有碍,没曾想竟遇到略卖的事。
阿宁在车上等着,回想起甘露街上争执的布衣女子与彪汉,北司的人一向蛮横,很少见有百姓当街起争执的,而这秋水巷一向人少,却有拐子在这里抓人...
阿宁眼神一凝,正要喊车夫快走的时候,却听车外兵器相撞,暗卫大喊:“姑娘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