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怜卿记(52)
作者:催墨浓
柳承鸿麾下有武卫数百, 她未入衙,武卫们也未跟着去校场操练,聚在后舍内正在低声交谈。
今日二皇女殿下亲临,尽管来得静悄, 却还是在诸多武卫之中传扬开了。
责令她的中郎将不过比她略高一级, 柳承鸿有意去寻二殿下替她出头,遂问过麾下武卫后便径直去了衙狱。
衙狱外比往日多调来数十名看守,饶是她身为校尉,无将军手令也不可擅闯。
她拿银钱打赏看守长,得知二殿下还未离去。无奈之下,柳承鸿只得在衙狱不远处来回踱步。
铁壁铜墙之内, 凤煊好整以暇地坐在圈椅之内,注视着面前血人一样的囚犯。
天七蜷缩在阴冷潮湿的暗牢角落, 身上红衣被鲜血染得更艳,墨黑的长发已结了綹, 掩住了惨白骇人的面色和嘴角蜿蜒溢出的血沫。
随着六壬一声令下, 她两边手腕被人用铁链钉穿, 往两边高高束起。天七被迫直起身来, 可左边膝盖一片血肉模糊,左腿无力地垂着, 只能靠着右腿勉强支撑身子。
许久不亲自做这些血污事,望着眼前的血人,六壬也不住地犯起恶心,“主子,已碎了一边膝骨,还是什么都不肯招。”
凤煊闻言,嗤笑一声,鹰眸中更露兴味,“裴未央都许了些什么好处,也值得你们这群狗腿子对她这般忠心。”
“刺啦”一声,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两边铁链绷得更紧,有狱卫上前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仰。
她目光涣散着迎上凤煊残忍戏谑的眼眸,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却是依旧硬扛着没有出声。
幽邃的鹰眸被烧得通红的铁盆里的火光点亮。
“很好,本宫许久没有遇上这么有意思的囚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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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香阁暗室内,天五脸色沉沉地来寻晏公,递上影卫遣隼送回的字条。
“派出去的影卫寻到了十六,主子启程回王府去,命他留在主夫大人身边护卫。天七与他们不在一道,十六称她已奉主子命令先行回京,至今却无音讯,会否是……”
她惴惴觑他一眼,接着又道,“在半道上叫人给擒住了。”
“二殿下命人追袭,一击不成,必然留有后手。”晏公沉吟片刻,暗暗攥紧了掌心,“皇宫戒备森严,她若是命人生擒了天七,必定会在宫外暗桩审问。”
天五低声道,“属下这就带人去城郊探查。”
“务必隐匿好行踪,天七不会松口,没准她们正等着咱们动手。”
晏公早前也收到了郢城送来的急信,再三叮嘱她道,“戚夫侍若是病重,主子许是会在郢城多留一段时日,京中可务必不能出事。”
“天五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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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镜府远离京城,官舍内更是一片平和安详。
白日里,宋诗意去府衙当差,顾如筝便陪着林知秋散步、用饭、闲话家常。
恰逢午后有和煦暖阳,顾如筝便吩咐秀锦将寝屋内的琴抱了出来。这把琴原是他祖公的,后来传给了爹爹,爹爹又与了他,是以他十分爱惜。
奏了一曲《阳春白雪》,与眼前景致也算相应。
林知秋眸上覆着白绫,却偏过头,听得入了神。一曲罢后,他拊掌赞道,“如筝琴艺精妙,定然有着不下十年的功底。”
“知秋谬赞了。”顾如筝起身回到他身边,赧笑回应道,“不过有一处你说的对,我爹爹喜爱琴与筝,便给我与兄长取名如琴与如筝。只不过我没有抚琴的天分,从小练琴时便要比哥哥多花些苦功。哥哥更有天资,只可惜幼年害了一场大病,便早早地去了……”
手足之情,林知秋也有体会,想到远在归渡河的长姊,他也陷入了静默。
顾如筝望着这把琴,神色似在追忆,“爹爹从前是个乐痴,兴许是随了祖公。不过论琴技,他平生唯一自认不如之人,当属顺宁帝卿了。”
“顺宁帝卿?”
林知秋自然是听过帝卿的名讳,那是太皇君最疼爱的幺儿,岐王与陛下的亲弟弟,只不过出嫁后也是年纪尚轻就病逝了。
“顺宁帝卿才貌顶绝,是真正的国色天香,爹爹也只是有一回随母亲入宫赴宴时有幸一睹芳容。”
他二人虽长在京城,却只听闻过传言,实在是一桩憾事。
顾如筝给他斟了一杯茶,抿唇轻笑道,“说到抚琴,昨日乍一见,出岫小姐的琴技亦远高于我。”
林知秋似有些诧异,“昨日抚琴之人……难道不是知府大人?”
“妻主?”顾如筝低低回道,“她可不会抚琴,若论诗文尚算精晓,音律却是一点不通。”
怎会如此?
林知秋颤着手撑住石桌,却不想碰翻了面前的茶杯,茶水翻倒在桌面上,洇湿了一大片。
顾如筝连忙起身,也顾不得自己身子重,替他拿帕子擦拭身上,“知秋没有烫到吧?”
林知秋颇局促地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当心。”
秀锦已经收拾好了石桌,林知秋攥着顾如筝急切地又问,“昨日那支琴曲,难道是广为流传……”
“这支曲子名唤《逍遥游》,出自宫廷流传的一本古琴谱,我爹爹也只得了一本拓本。”
当初林知秋是凭着记忆谱出了曲调,若是依顾如筝所言,从前在宫中遇到的那抚琴之人……
不,不可能,出岫三年前才至京城,怎会是她?
他倏然起身,眼前本是黑暗,他却觉得天旋地转。很多思绪涌现在脑海里,却快得他抓握不住。
石桌前方有一级矮阶,秀锦本是嘱咐过他的,可眼下他心神恍惚,石阶上又有湿滑的残雪,足下一崴他便向前跌了出去。
顾如筝面前挡着一张石桌,他身形缓慢,秀锦抢在前头堪堪拉住他的胳膊,可林知秋还是滑倒在地,前额角也磕得渗血。
院中的动静惊动了官舍的护卫,她们小心翼翼将他抬回了厢房。
秀锦着急忙慌地去寻宋珏出府请大夫,二人方出了府衙便见一青衫女子下马来问,“此处可是都镜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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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衣着素简,背上挎着个包袱。面容光洁,肤色却是暗沉,五官并不惹眼,一双眼眸却亮得惊人,似黑夜缀着繁星。
她脸上有一抹悠然的笑意,眸光也十足温和,只随意地立在马前,却昂然挺拔得令人移不开眼。
“鄙人姓颜,颜如玉的颜。”
声音若清泉淙淙淌过山石。
宋珏回过神来,眸光一亮,“想必您就是出岫小姐的师傅,主子吩咐当以师礼相待,快请进府。”
颜卿与她拱了拱手,跟着她绕过府衙来到官舍院中。
“主子今日带了城卫去巡城坝,要到夜里才能回来。方才侍从来报,林公子不慎伤了足踝与额角,正急着要去城里寻大夫,就遇上了颜师傅。”
顾如筝守在林知秋的屋内,见到宋珏很快领回一个面生的女子到后院,有些不明所以。
“这位是?”
秀锦凑到他耳边与他低语几句,顾如筝惊诧地打量了她,而后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裴出岫在书信中已言明了他的病症和身世,颜卿从未见她待一名男儿如此上心,字里行间都是十足的恳切,如今见了林知秋,倒是明白过来几分。
榻上的林知秋始终清醒着,颜卿与他表明身份后,他欲起身问候却被她按捺住。
她取来布帕覆在腕间替男人诊过脉,秀锦先前拿帕子捂住他额角伤口,颜卿将帕子揭开,取了身边带着的伤药替他上药。
足腕的伤亦是外伤,只是这眼疾,她与裴出岫一样细细看过眼睑内,又以布帕裹手摸触了几个穴位。
颜卿神色始终泰然,取来白布将他眼眸重新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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