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怜卿记(50)
作者:催墨浓
裴出岫想送一把长命锁,掌柜的应了一声,目光不由得落到男人的腹部。
她二人姿态亲昵,犹如新婚妻夫,自然引人遐想。
“是赠与友人的。”裴出岫下意识地将男人掩在身后,掌柜的也觉出唐突,连忙垂首捧来一匣子各式各样的金、银、铜锁。
林知秋瞧不见样式,裴出岫便耐性地逐一替他描绘。
掌柜的正瞧她二人一个低语一个回应的,十分赏心悦目,就见女子举着一把琢琱着双鱼莲池戏水的银锁请她拿红布包起。
“这位夫人与郎君真有眼光,这把锁既是精巧又有意趣。”
她又说了好些吉祥话,裴出岫在她将匣子收回的时候,追上去低声问道,“此处可有匠人能修复玉器?”
掌柜的点了点头,见她取出两截碎裂的玉簪,接过以后端详一阵,发出惊叹,“这可是上好的子玉,当真是可惜了。”
裴出岫塞了银锁与补玉的银两与她,“请掌柜的勉力而为,过几日我再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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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申时末,官舍遣了马车来曼华楼接她二人过府赴宴。
官舍后院有个正堂,那管事名唤宋珏,是云姨的亲女,如今跟着诗意侍奉。
她与秀锦侍立在堂中,宋家郎君今日已能起身,正在堂厅里张罗着夜里摆席的饭菜。
妻主只说夜里要招待两位京城旧友,乍然见到昨夜救治他腹中孩儿的裴出岫,顾如筝是心生亲近的,待见到她身后的淡容男郎似是微微一愣。
裴出岫与他问候一番后,将林知秋引至顾如筝面前,“知秋是出岫的夫郎,今夜我妻夫二人备了薄礼,是祈新儿吉祥如意的。”
顾如筝长在京城,自是知晓尚书府公子林知秋的,他与妻主从前有婚约亦有情谊,后来与他成亲才是不得已为之。
不过这些皆是过去的事了,他既已嫁作人夫,今夜又是诚心来贺喜,反倒令他对这位旧时才子更是敬仰。
匣子里红布包着一把银锁,他见了不由得惊艳,微红了面颊与她二人道谢。
“银器能止惊悸,除邪气,裴大夫与夫郎有心了。”
不多时,宋诗意从府衙罢事回到官舍,没想到如筝与出岫她们已言谈甚欢,倒似是她这个邀宴的仿若新人了。
她们四人难得围坐一桌,宋诗意坐在主位,为怀有身孕的夫郎布菜。念及林知秋目不能视,便也为他舀了一碗肉末菘羹。
转过身,见到裴出岫同样为他夹了菜,碗里除了些时令蔬菜,还有挑了刺的细嫩鱼腹肉和炖得酥软的清汤蹄筋,而林知秋尝了那蹄筋以后脸上却也未露异色。
宋诗意不由得奇道,“从前知秋可不喜荤腥,伯父想了许多法子也不能哄他多用一些,还是出岫神通广大。”
闻得此言,林知秋有几分局促地放下筷箸,裴出岫打趣一般轻声道,“兴许是知意府上的厨娘手艺精道,与天香楼的味道都相差不离。”
“出岫谬赞了,哪里比得上天香楼。我饮食不忌,倒是如筝常思念京城的菜,换了几次厨娘还是婆母从京城请来。”
今日与往常那些客套的酒宴不同,宋诗意心里欢畅,便吩咐宋珏取来两壶温过的酒。
“出岫可记得,那时在府上爹爹不允我饮酒,我们便去二妹院子里偷着喝。”
裴出岫见她起兴,便也陪她一道饮一些。那是三年前,她重伤初愈的时候,宋伯父忧心她身子养不好要落下病根,于是对她有诸多限制,照看得十分谨严。可她为了林府的事,又实在是心里憋闷,便常央了她带着躲去西跨院饮酒消愁。
见顾如筝朝她二人望来,裴出岫连忙开口道,“小酌怡情,身为大夫,我可不允她贪杯。”
宴席算得酣畅。
宴罢后,宋诗意拉着她还要再饮,她有心留她们夜宿。顾如筝与林知秋一见如故,竟也开口邀她们住下。
见男人未有难色,裴出岫遂无奈应承了,秀锦搀着林知秋先回院后厢房歇息。
堂厅内安静下来,裴出岫心下叹息一声,安抚已然半醉的宋诗意道,“我知你心中有不甘和愁苦,可是往事已不可追,且珍惜眼前的日子罢。”
宋诗意嘤咛一声,拉过她又要倒酒,只这一回,裴出岫顺遂她心意,又使她醉了个痛快。
待到宋珏来搀她去就寝时,半梦半醒间,裴出岫闻得她自言自语般低喃一句。
“出岫,你与知秋是否……若是你,我又能如何呢……”
她心头一颤,明白过来,望着她垂首离去时的眼眸幽深了几分。
自入都镜府,她举止言行已有克制,可诗意还是发觉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觉得有些愧疚和不安。
待到院中,对着庭院中的夜色,深深吸了口气,本就不甚迷醉的神志越发清醒。
影影绰绰的,裴出岫瞧见檐上有一道身影。
十六直愣愣地落到她面前,裴出岫适才想起天七不在,他还不会学天卫传信用的鸮鸣。
定睛一看,玄衣影卫掌心擒着一只赤色游隼,这是郢城王府养来传信用的隼。因着颜色特别极易辨认,可数量稀少,不会轻易来用。
“七主子教过属下如何唤隼。”
裴出岫取出它足上小竹筒内的细长字条,匆匆一阅后脸色猛地一沉。
是王府内出了事,戚夫侍病得很重,该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
第46章
对戚夫侍的记忆已经很淡薄, 自父君过世后,她去正院的次数寥寥,更遑论是戚氏与幼弟所住的西院。
母王回王府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可她更爱去西院陪戚氏父子, 美眷稚儿, 她们更像是和乐美满的一家子。好在有戚夫侍相伴, 母王的性情柔和许多, 家宴上也不会对她如从前那般严厉挑剔。
日子也算是相安无事。
与父君相比,戚氏性子更柔顺,尽管她不会受用,可父君过世后, 戚氏每年会给她亲手缝制衣裳, 也常做些糕点送来给她夜里读书时垫饥。
她不常去西院,可幼弟若初却识得她,家宴上也会稚声稚气地唤她“阿姊”。
是以,对戚氏父子,她也并不能真正冷下心肠。
十六还在等她回应,裴出岫与他低声道, “替我回信,就说我会尽快回郢城。晏公那里天七若是传信, 你再遣隼来回我。”
影卫领了令后便独自回酒楼去。
宋珏给她安排了间厢房,就挨着林知秋住的那间。她心意正烦乱, 又忧心男人在陌生的地方会觉得不安, 遂来到了他的屋子。
榻上的男人闭着眼眸, 可裴出岫知道他没睡熟, 或许是在等候她过来。因为她方一靠近,他便回转身, 空茫的眼眸对上她一双幽暗的凤眸。
他已能面不改色地对她撒娇,轻咬着唇瓣,声音很细很低,“出岫,可以留下陪我吗?”
男人像是笃定了她不会拒绝,他如猫崽儿讨好主人一样的亲昵,令她心里立时温软成一片。
褪下外衣,她躺在床榻外侧,将他的面颊拢在胸前。迟疑了一会儿后,她似有为难地问他,“知秋,若是我家中有急事要回郢城,你可愿与我一道回去。”
郢城天南地北般偏远,路上艰难非是京城至都镜府可比。
林知秋紧紧偎着他,似乎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轻弱似呓语。
身前男人的气息渐渐淡了下去,裴出岫止了言语,寂静之中也悄然阖上了双眼。
其实他方才是想对她说他愿意,可是他忽然心里又觉得难过。这一路上他已拖累她太多,若不是为他,她也不会受那样重的伤。他盲了双眼,成了衣食住行都需要人服侍的无用之人,她心系家中急事,他不该成为她回故乡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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