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怜卿记(25)

作者:催墨浓


也不枉得天七被刀子追着满堂乱蹿了。

林知秋自是喜欢的,喜欢到心口发热,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意,于他而言,是那样的特别而又珍贵。

他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这竹杖正合适他的身量。他忍不住悄然生出妄念,就仿若她一直在他身边一样。

关于这眼疾的成因,她还不知该怎么开口同他解释,男人忽的攥住她的胳膊,低声开口似乞求,“出岫小姐,有样东西想请您看看。”

裴出岫依照林公子的话语,取来那方摆在书案上的蓝绫锦盒。

自浮香阁捧回一匣子家书后,她曾猜测林公子带回的这匣子里装的兴许是林大人生前留给他的字画云云。

压抑着心头的古怪,她徐徐打开那锦盒开阖处的两枚铜扣、掀开盒盖。

始料未及的是,里头竟装着一支通体暗紫的九节竹萧。

郢城盛产紫竹。

紫竹质地坚硬细密,制成洞萧可吹奏出浑厚柔和的音色。

裴出岫下意识地取出竹萧,抚摸这支萧的尾端,一笔一划刻着“未央”二字。

这支紫竹萧是她亲手所制,几年前似是偶然间丢失了。

只是……

为何会出现在明月夜?又为何会落到林公子手中?

她将紫竹萧重又放回锦盒内。

林知秋微仰起头,难得神色郑重地问她,“出岫小姐,从前可曾见过这支紫竹萧?”

言语凝噎在喉,裴出岫眉心微蹙,望着他期盼的眼神,却是不答反问,“你回明月夜只为了取这支紫竹萧?”

“这支紫竹萧对知秋而言很重要,竹萧的主人曾救过知秋的性命。”

闻得此言,裴出岫的眉头攒得更紧,就听男人接着轻声说道,“三年前,林府遭陛下降罪,爹娘死在狱中,长姐流放归渡河,知秋曾想过到城外永明河投水一了百了……”

城外,永明河,落水的男人。

“今日好不容易救回一条性命,你若在此寻死而我见死不救,这一功一过岂不是全抵了。”

裴出岫倏然睁大了眼眸。

当年逼她跳河救下的那个男人是林知秋?

第23章 书笺

三年前太皇君病重,裴出岫被陛下召回京城,起初过得十分孤寂冷清。

白日里除了进宫侍候,便是窝在浮香阁里长吁短叹。浮香阁近拱阳道,来往宾客甚多颇为喧闹,后来她也常到城外僻静处散心。

那一日夜里是月色正好,永明河边寒魄凌波、美撼凡尘。

忆起远在边关的师傅,她将竹萧凑到唇边吹起一曲关山月,本是悲壮激昂的旋律,被她奏得百转愁肠。

是以,一曲未罢,听到有人投河落水的声响,她颇惊愕歉疚。

自八岁那年跌入澄观池里几乎溺死,后来便在母王与师傅的压制下生生练出了极好的水性。

但她依旧不愿近水。

眼看着河里落水之人就要没了声息,她执着紫竹箫的手攥得越发用力。

终是哗得一声跟着钻入水里。

永明河水表面看着平静,河中央的水流却颇湍急。落水那人起初是没有半点挣扎地闭着眼睛直往水里沉,她几次三番揽住他的腰将他托出水面却没法带回岸边。

幸好情急之下他睁开了双眼,也如她所愿紧紧抓住了她递过去的竹萧。

那是一个苍白近鬼的男人,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乌黑凌乱的长发湿漉漉地糊在脸上,干裂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嚅动着。

“你……不该救我。”

裴出岫微微力竭地坐在岸边,闻得男人的言语攒起了眉头,“今日好不容易救回一条性命,你若在此寻死而我见死不救,这一功一过岂不是全抵了。”

~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地跳动着,映着男人乌黑眼眸中小心翼翼的希冀。

那时在永明河边,她盼他记得她的恩情莫再轻生寻死。可此刻当着他的面,她却怎么也不能应承下来。

只是治伤,便要与她为奴为仆,若是知晓她便是这紫竹箫的主人……

生平第一回 ,裴出岫竟是不愿,她与所救之人之间,是恩情重过一切。

“这支竹萧做得精细。”她声音低沉地说道,“这竹料在京城也是罕见。”

林知秋的眼眸一瞬黯然,出岫小姐也是三年前才到京城,这世上哪里就有这样的巧合?

他轻抿了嘴角,“出岫小姐懂得竹萧?”

“略知一点,家父从前颇通音律。”她淡淡地回。

男人静默了一会儿,忽而出声道,“出岫小姐若是喜欢,这支竹萧便赠予您吧。”

裴出岫难掩惊讶地微微睁眸,“这支竹萧对林公子颇为重要,出岫怎好……”

“知秋如今眼已盲,本也不擅奏萧,留在身边也是无用。”他抿了唇,声音压得更低,“从前这紫竹萧对知秋而言是个盼望,如今有出岫小姐……”

他话未说完,面颊隐隐泛起红晕。

裴出岫似明白了他的心意,明知不应当却无法克制地心生欢喜。

“这紫竹萧还是留在林公子处更为妥当。”她将锦盒双手奉还,轻抿了唇,淡淡柔声道,“其实吹奏这竹萧并不难,下回若是得空出岫愿教公子,你在此处养伤也好打发时间。”

~

深夜,长明殿中,凤后正伺候昭帝宽衣。

“陛下今日好好的怎的想到要动帝卿府了?”

顺宁帝卿已殁了十数年了,可在这宫里谁也不愿去触太皇君的忌讳,任是偌大帝卿府荒着寂着,也没人敢在陛下面前提一句。

昭帝不以为意道,“映玉虽不愿回来,可朕得替他把持着点。”

凤后难道不解其意,陛下要替他把持什么?一个荒了的园子?还是……

心头微微一跳,他怔楞着望向昭帝,“难道是安泽小王爷要回京了?”

昭帝只是敷衍,“明年开春便是太皇君八十寿辰了。”

“那也不必现下就急着修缮园子啊。”

凤后在昭帝的眼神中止了话语,他跟昭帝近三十年妻夫情谊,怎会不晓得顺宁在她心里头的分量。

幸而那小王爷是个体弱安分的,守在郢城十数年也不曾兴什么风浪。

要否则还真不知将来这龙位……

他叹息一声,躺在昭帝身旁,静静阖上眼眸。

“今日臣妾去看了煊儿,她已知错了,心里盼着陛下肯原谅呢。”

昭帝闻言冷哼一声,“枉朕当年请了太师亲自教养,教养出了个什么德行。”

凤后声音低了几分,“年轻时候正是血气方刚,陛下当年不也瞧上一个乐官,好生折腾……”

“当年朕可没有勉强人家,后来不是照样放出宫去?”昭帝拢了眉头,越发恼怒斥道,“你就知一味偏宠她,今日敢动武卫营去抢人伤人,改明儿还不定闯出什么祸事。”

“煊儿伤着谁了?”凤后翻身坐起来,后知后觉地抬眉,“又是沐春堂里那个医女?”

昭帝困乏了,低声喃喃,“伤着谁都是不应该。”

凤后在黑暗中眯起了一双深邃鹰眸。

那日离开颐德殿后,他不是没有命人查过那医女的底细。宁州阳县人士,母父皆亡,娘亲生前就是名大夫。三年前,受御医院的同乡指引来到京城,因缘巧合之下治好了太皇君,得了陛下赏识,置办了如今的沐春堂。

他欲命人再细查那名御医院的医使,却已是离宫回乡了。

为今之计,只得从沐春堂着手再探。

~

裴出岫回到沐春堂,喝了小半壶凉茶,才将心头的热意渐渐压了下去。

林公子是身心脆弱的病患,难免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意,她怎好也纵着自己同他一道头脑发热。

且不说他同宋家小姐情缘未了,宋二待他也有隐约心思,她自己是心魇难消,也不知能否允人姻缘、与人相守一生。

她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既惦念着一个人想去见他,又不知该如何当着他守住自己不要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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