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祥(87)
作者:紫邑
于成被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啊,主上!”
还好认出了南宫姣的声音。
“你可知还有多远?”
“多远……”于成咬牙,竭力回想。
他是问了别人,这之前的路他也走过,唯独就是不敢一人独自深入水穴。
可旁人的描述总有主观性,他现在就想一个人来给他解释解释,什么叫做等到划船划得整个人都没力气了就到了。
那人划得小船吧,也不知道划得多快啊。
中间一直没休息,连着划一天?
一天差不多了吧,他就不信能两天才没力气。
于成哆哆嗦嗦开口,“应该,应该还要一会儿吧。说是尽头处没什么水,现在水还这么多……”
南宫姣瞥了他一眼。
知道这人也没知道更多了,不再说什么。
船继续往前。
速度已经极慢,或许是因视野太差,或许是因周围环境太过相似,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船在动。
在最黑的地方,眼前看不清,听力就格外敏锐。
突兀响起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似虫蚁啃食心脉,让人自心底里涌出一股寒意,毛骨悚然。
下一瞬,便是婴儿啼哭般的尖利鸣叫。
南宫姣也同时发出信号,所有人战备。
众人一下都抽出兵器站起身。
他们遇到了蝙蝠群。
蝙蝠乌压压直冲而下,太过密集,不得已点上了火把。
南宫姣出舱一瞬,顺手将其中一个火把递到了司空瑜手上。
这种时候,卫瑛可没空带着他。
蝙蝠尖锐的鸣叫、翅膀扑腾的声音,以及刀剑砍到蝙蝠的闷响,重重环绕在耳边。
司空瑜的面颊被火光映得金黄,他高高举起不断挥舞让蝙蝠远离。
也第一次,亲眼见到南宫姣出手的场面。
身形敏捷,干脆利落,他甚至看不清剑锋,看不清她何时出剑,只看到一个个蝙蝠残缺不全地掉了下来。
目光黏在她的身影,全然忘了掉下来的那些就在他脚下。
等到差不多平息,看到她向他走近,向他伸手,还愣愣不知作何反应。
“火把给我,这些让他们打扫。”
这些……?
司空瑜低头,几乎看不出来原样的蝙蝠残尸铺了一层又一层,不明颜色的血液,狰狞的单个翅膀、单个头……胡乱堆在一起。
他一瞬面无人色,浑身不受控制开始发抖。
南宫姣兴味挑眉。
她还以为他不怕呢。没成想,是没看见啊。
伸手将火把夺了过来,随手递给身后,握住他的手腕将人往舱内拉去。
没多少步的距离,可步步都是踩着……
司空瑜一下扶住船舱门框,干呕不止。
南宫姣抱臂,好整以暇,只在他稍微缓过来的时候递上一个布巾。
出门在外,布巾便宜不说,还比手帕方便好用。
司空瑜用布巾捂住嘴,喘息不停。
等船上人迅速收拾好了甲板包括船舱顶上,司空瑜才是差不多缓了过来。
南宫姣瞅他这模样,不由好笑。
船上不是没人吐,也有。不过人家都是打一开始就不适,随着蝙蝠也杀越多,恶心的程度是慢慢加重,加上危机如影随形,也算是转移了注意力。
他倒好,从始至终神游不知注意什么去了,最终直面最残忍的场面,之前又从没见过,能受得住才怪。
四舍五入,也算是自找的。
如玉郎君哪怕当日自火场而出,也是狼狈不掩风姿,如今脸带脖子都呕得通红,身体带着残余的战栗,胸膛起起伏伏,连眼眸也溢出了生理性的几滴泪,挂在浓密的睫毛上。
不知怎样的心理,南宫姣觉着他这副模样,比他平日里正经的时候还要养眼些。
南宫姣为他递上干净的锦帕。
瞧瞧,布巾将他唇周都擦红了。
司空瑜哑着嗓子道了声谢。
南宫姣摇头,倒是好奇,“刚刚你瞧什么那么入神,没留意地上掉的?”
司空瑜眼神简直无处安放,最终不由自主轻轻落在了她的唇上。
抿唇道:“光顾着拿火把驱散天上飞下来的了,没往地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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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皇宫
南宫姣意味深长看着他。
黑暗中火把的光醒目无比,又离得近,他拿着的这一把有没有动,她不想看也看见了。
南宫姣嗯了声,没打算追根究底。
侧身迎上来禀报的卫瑛,“如何?”
“主上,都处理干净了,这洞穴里头应是没有了。”
南宫姣点头。
他们刚刚清扫的动静也不小,若是还有,早惊动了,起码能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
船依旧在缓慢行进,水汽越来越重,空气湿冷。
船头亮着一盏明灯。
现在若不点灯,前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只有回头的时候,能隐约看见来自洞穴口的光。
就连那光,也越来越暗。
他们走得比预想的慢,花的时间也比预料的久。
按预想的,在天黑之前,他们应该就会下船。
南宫姣转身久久看着来时的方向。
涉及到不知道的,于成这个话多的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就团着包袱缩在一旁。
南宫姣:“叫两个人,拿竹竿到船头,什么时候竹竿触底,我们就停。”
“是。”卫瑛领命。
到船头的,是两个最壮硕的汉子,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头顶上有蝙蝠,谁也不能笃定,这水里头就没东西了。
南宫姣在洞穴口的光彻底看不见的时候转过身来。
要了个火把,亲自沿着船边上走了一圈儿。
还好现在越往前,两侧不完全是石壁,想来还是能下锚的。
在水穴里头过夜,必须得先将船固定好,起码相对来说一夜别移动太远。
竹竿是船上最长的一根,完全入水能有船身这么长。
随着地势增高,水穴是越来越浅的,一刻钟后,就传话来说已经触底。
于成听见,擦着额头的汗,长长松了口气。
底不深,说明他们没走错。
几个武功高的抱着锚飞身跳到石壁上,扒着石壁单手将锚固定好,差不多同时回来。
随着船又向前,大腿一样粗的绳索绷直,一起将船固定在原地。
南宫姣发令:“辛苦大伙对付一夜,明天白日下船。”
这种情况,阴差阳错让他们能在船上多待一晚养精蓄锐,也算是种幸运吧。
入了船舱,几盏灯烛静静燃着,熟悉的陈设让人短暂忘却所处之地,好歹放松一些。
南宫姣没往床榻那儿去,沉身坐在圈椅里,向后倚着,手肘放在扶手上,抬手扶着额角。
刘延武无声绕到身后,轻轻为她揉着太阳穴。
南宫姣睁眼,“倒麻烦起刘叔做这了。”
刘延武:“而今一船人的性命都在您手上,小公主不想提心吊胆,都难。”
南宫姣轻笑,“又让刘叔看透了。”
“是啊,我啊,最了解的,也就是您了。”
南宫姣转身,将刘叔的手拿下来,“我年轻,睡一觉便好了,倒是你,跟着我熬了这么久,快歇息去吧,明儿赶路就是体力活了。”
刘延武想说什么自己行的话,想着小公主的厉害,又说不出口。
让他比一般人能比得过,可小公主,本就世间少有人敌,何况他呢?
南宫姣也转入里间。
一盏残烛摇摇晃晃。
被褥还铺在原地,这些不好带走,想来刘叔听到外头动静又帮她铺好了。
她合衣躺下。
连日劳顿,她不是不累,而是无暇感觉到累。
以前还能顾着些作息规律,夜里总是要回宫中就寝的,现在,事情多起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一个深宫中呆了十几年的人,头一回出来,每一个脚印都是一个从前从未想过的落点,可偏偏,又担着这么重、这么庞大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