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如练(100)

作者:羞花掠影


这还是晏行舟第一次听见她说这么多话,不由得一笑。

无论是文丛润,还是宋砚清,又或是席东月,辛如练同他说话向来不超过两句。

许是战场上发号施令习惯了,辛如练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像刚才那样长篇大段实属不多见。

只是,他还是没能借着眼睛看不见,让她同自己走近些。

辛如练不知道他笑什么,也没多问,转身便去取竹叶上的雪。

虽然一直在和晏行舟打一些没有意义的嘴仗,但她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从篮子里拿出专门的工具,辛如练挑着竹叶尖没有杂质的积雪,一点点拨进瓷瓶里。

晏行舟也没再强求她再来搀扶自己,也不管好看不好看,当真拄着竹竿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

竹竿笃笃敲在一地碎玉乱琼,又落在结了冰层的台阶上。

辛如练没再关注他,一心忙活自己的事。

竹竿已经给他了,依晏行舟的武功能力,要是再像先前那般踩空摔倒就不礼貌了。

本身厉害的人,即使眼睛受伤无法视物,给他一根竹竿也够用了。

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咄咄声音,起先辛如练还没注意到这清脆的竹竿触地声,等到听了一遍后才后知后觉这声音更像是一首曲子。

音调婉转悠扬,节奏轻快悦耳,很难想象是用竹竿敲出来的。

辛如练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好听极了,特别是配着这漫天飞雪,青竹翠色,更是别有韵味。

等到她采完了这一片的竹叶雪,那木笃声也来到了身旁。

辛如练一回头就看见了一步之外的晏行舟,蹙了蹙眉表示不解。

从亭子下去的路在那边,他怎么走着走着走到她这边来了。

正要眼神询问他要做什么,却又想起他眼睛还看不见,不由得开口道:“太子殿下,下凌竹亭的路在你的左手边。”

潜台词就是你走错了,别来打扰我,我没心思再跟你掰扯一些有的没的。

“嫂嫂是在采竹叶上的积雪吗?”晏行舟没理会她的提醒,而是直接起了另一个话头。

辛如练睨了他一眼:“太子殿下能看见了?”

“嫂嫂想确认一下吗?”晏行舟不答反问。

辛如练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

就如同他先前和谢景谙在这凌竹亭说话一样,两个人打哑谜般你来我往,夹枪带棒谁也不让谁。

现在他这句想确认一下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是让她确认有没有盲?

还是让她确认有没有恢复?

辛如练拨了拨落在睫翼上的落雪,面无表情:“太子殿下,男女大防。”

点到为止,她没有再说下去。

晏行舟勾唇,笑意盈盈如秋水化月。

她的练儿平日里看着清冷如霜,没想到也这般促狭,竟然用他先前说过的话来堵他。

脸上笑意更浓,晏行舟道:“我都叫嫂嫂了,宋兄不在,我自是该替他照顾嫂嫂,男女大防什么的,不存在这一说。”

辛如练被他嘴角的笑意晃花了眼,有些不太适应地撇开目光。

她发现晏行舟似乎很爱笑,无论说什么都是笑着的,哪怕眼睛被乡书啄了,和谢景谙公然叫板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可是笑归笑,说的话就不怎么讨喜了。

说男女大防的是他,现在说不存在的也是他。

合着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辛如练呵了一声:“那我还得谢谢太子殿下?”

晏行舟接得也快:“嫂嫂不必跟我客气。”

辛如练懒得理他,挎着篮子就往另一边竹林去。

晏行舟亦步亦趋,也不管路好不好走,在后面跟着慢悠悠地又敲着竹竿,甚至还细心地回答先前辛如练问他是不是能看见了的话。

“嫂嫂,我看不见,但是我能听见。”

竹叶哗哗地响,辛如练又不会无缘无故去而复返,他但凡好好想一想也能猜个大概。

辛如练这次没接他的话,只顾着采装叶片上的积雪。

和晏行舟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她懒得搭理。

她不说,晏行舟也没法继续。

只一遍又一遍地敲着竹竿,和她一起在飞雪里驻足。

等到辛如练把篮子里瓷瓶都装满了,才发现晏行舟就在她身后举着袖子给她挡雪。

难怪她说这雪明明越下越大的,怎么突然就停了,原来是他给自己挡着。

反观晏行舟,他就被雪淋了满头满肩,不过倒是没有磨灭他的矜贵之气,反而平添了几分温润。

辛如练视线扫了扫。

这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这副模样,风度在他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哪怕先前摸着栏杆上下凌竹亭都是如此,就好像是把礼仪风度刻进了骨子里,举手投足自然成景,却又不显得刻板僵硬。

大御明昭太子,果然名不虚传。

等到二人从凌竹亭下去,天已经擦黑。

晏行舟赖着辛如练一起走了一段路,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肩并肩地走着,唯有竹竿敲着地面清脆如玉石相撞。

辛如练慢,晏行舟也慢。

辛如练快,晏行舟则会拉住辛如练的袖子让她等等。

后面还是他怕把辛如练给闹烦了,不再得寸进尺。

晃悠悠地回到南侧院后,晏行舟一进屋子就让人取了笔墨纸砚来。

南侧院的侍卫婢子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太子殿下笑得这么开心。

上一次殿下这么笑,似乎还是半年前春寒料峭那几日。

烛火忽忽荡荡,案前的人解下眼上的白绫,泪痣浅浅,除去左眼当中腥红一点,眼底清明一片,笑意也溺在其中。

执笔,蘸墨,晏行舟铺开纸张,想着心中至景,一笔一画地在上面描绘着,勾勒着。

屋外雪落无声,屋内笔墨生香,烛光把他的身影拉长,落地成双,一旁的青柚瓷瓶里红梅点血,桌上茶香弥弥,不似人间。

等到蜡烛换了两道,晏行舟方才搁笔抬头,一幅美人近竹图也跃然纸上。

画上的美人席着一身鹅黄裙衫,娉娉袅袅,亭亭玉立,发髻高绾如云,皓腕凝霜带雪,寒风习习,白雪青竹交相辉映,女子挎着篮子行于其间,专注地采集竹叶上的落雪。

晏行舟看着看着,眼底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

喜怒嗔笑皆是风景。

等到墨迹干了,晏行舟又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画纸,厚厚一沓。

晏行舟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画放进去,又好似看不够一般,手指抚上画上之人的眉眼,就像是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练儿呐……”

“练儿……”

他一声声地唤着画上的人,每唤一声,眼底笑意便浓上一抹。

这是练儿。

是会跟他呛声、调侃的练儿。

如此可爱,如此令人心动。

第74章 你就这么喜欢他

翌日

驿馆

褚谦一把推开门扉, 轰隆巨响,门被大力撞开,外头的风雪猛地灌入, 带来簌簌冷意。

屋内,褚楚握着笔, 捧着书认真抄写什么, 就连神色也不曾变化过一分, 似乎并没有被褚谦的无礼行为打扰。

在大乐褚谦三天两头就会没事找事发疯,像这般闯她的房间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不搭理他自己做自己的事就成了。

见褚楚头也不抬, 又是一副淡定模样,褚谦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子,嗤笑一声。

“皇妹还真是坐得住,大御明昭太子都来了这么久, 听说还受了伤, 你这个明面上的未婚妻居然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褚楚跟没听见一般,就连半分眼神都不曾给来人,唯一的停顿就是把手上的书页翻篇,简单扫了一眼之后执笔又在纸上书写。

屋内燃着炭火, 门扇洞开, 冷空气陡然侵袭,她轻微地瑟缩一下, 吸了吸鼻子提笔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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