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天策(92)
作者:苏渔川
“有两个帖子……”小金子说着,递上两封红布包*皮的请帖。
陆鸿见小金子拿眼睛滴溜溜在自己身上直转,瞪了他一眼,道:“这样瞧我做甚么?”
小金子道:“俺瞧您有些丢了魂似得……”
“去!”陆鸿拿请帖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自己收束心神,翻开一封,只见上面写着:腊月廿八至神机将军府一晤——卢。
他一阵激动,原来是老师邀他相见,这可不能不去了!想着急忙翻开第二封,先看署名,只有一个“故人”字样,内容上写的比前一封客气地多,都是些“伏闻将军在左”、“惟乞屈尊”、“蓬荜生辉”之类的,另外便留了时间地点,也是明日,不拘时辰,在一个叫做景行坊的地方,并十分周到地附了一份“神都郭城平图”,图上在景行坊的位置用朱砂画了一个圆圈。
这景行坊在洛水以北、皇城以东,而神机将军府在皇城北侧圆壁城中,倒还不算绕路。陆鸿不知这人如此神秘,到底是甚么缘由,他头一个猜想到的还是广平,但从请帖的语气上看,又完全不像。他最后还是决定拜访过老师之后,顺道儿过景行坊去瞧瞧。毕竟这天子脚下,又是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他现在已经被洛阳城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坊名搅糊涂了,这份郭城平图倒来得十分及时,于是将两封请帖交给小金子收着,自己顺手将图塞进了衣兜里面。
将近晌午的时候,陆鸿带着小金子来到了吴卫所住的兵营,此时一整个后军的驻地几乎都空空如也,所有人都跑去观看左军的马鞠比赛了。
这年代马鞠与蹴鞠不论在皇室贵族之间,还是在平民之中,都有着十分广泛的群众基础,几乎人人都能挥两杆、踢几脚,大周每年都要举办几场盛大的鞠赛,有时是州府对垒,有时是邦国交阵,回回都是大小“告示”上的头条新闻。
即便是在保海县,也要每年举行各镇间的蹴鞠赛,陆鸿还曾经跟着李长山他们去踢过几回,不过多数都是陪练替补。
而且由于大周继承了前唐庞大的牧马系统,使得马鞠也随之盛行,从高祖初年的贵族专属迅速普及到民间,远的不说,光神都洛阳城数得上号的马鞠队便有十几支,其中有一半是吐蕃和波斯等国的“番邦队”,这些马鞠队每旬赛事不断,围观者往往数以万计,可见其风靡程度。
可惜陆鸿并不擅长这些,后世的蹴鞠、马鞠水准大家都懂的,虽然他也是个足球爱好者……
此刻军营之中只有一个人正坐在床沿上托腮沉思,陆鸿一声不吭地走到近前,在他面前站着。
吴卫似乎察觉到有人,抬头一瞧,原来是陆鸿和小金子,他把头一扭,假装没瞧见。
“怎么着,花源那顿酒不去吃了?”陆鸿见他还在为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便拿话来逗他。
“不去!”吴卫没好气地道,“还吃啥,我现在还有脸进城?”
陆鸿见他像个孩子似的耍脾气,倒也拿他没辙,于是在对面的床铺上坐了下来,陪着笑道:“广平郡主那头我是真去不了……你瞧,刚才李长山来找我,说邓老将军也邀我吃酒,就在晚上!”
吴卫这才消了半分气,将信将疑地问:“真的?你别拿假事儿诓我!”
陆鸿道:“你跟我一道儿去,这总成了罢?”
吴卫想了想,道:“中!就这么的,反正这挂落是挨定了,咱不能白挨,跟着你饶一顿酒席也是好的!”他光棍劲儿一上来,也不去想广平郡主会怎样收拾他了,拍了拍屁股,站起来便往门外走,边走边问,“晚上地方定了吗,没定上我那去,绿杨楼!”
陆鸿呵呵一笑,道:“订好了,你再也猜不到订在哪!”
吴卫转过头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往小金子扫了两眼,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能想到的地方挨个儿猜了一遍:“还是在西市?南市?北市?邓府?卫署衙门——这不会罢?咱们这?”
他问一句小金子便摇摇头,末了还是陆鸿伸手打断了他,怪笑道:“崇业坊清平馆。”
吴卫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只蛤蟆,半晌才阖上嘴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不肯去广平姐那,这下饶了一圈,不去也得去!”
陆鸿摇头苦笑,走上前搭着吴卫的肩膀,相携着出门去了。
第七十九章 武曲星邓锦
如果从西市往南市画一条直线的话,崇业坊几乎就在这条直线的中间。
晌午时分,就在花源招待陆鸿、吴卫吃酒的时候,天上挂了一个时辰的太阳,这点久违的阳光虽然并没能融化满地满屋面的积雪,但它不仅将无数花花绿绿的被褥、衣裳一股脑儿招了出来,也让行走在大街上的陆鸿解开了棉袍的衣领扣子,变成了常兴的“大翻领”。
此时神都人口约莫有百分之二为异域番邦之人,可以说是“万国衣冠”,洛阳城受到西域、东洋、南洋、北漠各种文化的交融冲击,服侍的流行也是一变再变,今日时兴短襕宽袖的襕衫,明日又恢复窄紧直袖的圆领袍,再过几日,又兴上衣下裤的胡服、半臂;幞头式样也是五花八门,早年流行高祖时期流传下来的“武家诸王样”,接着又兴“英王踣样”、“官样”,后来并不止幞头,各种形式的帽子也混杂进来,比如羌人的“席帽”、或圆顶或翻檐的“锦帽”,还有胡人的“搭耳帽”,这些服饰不仅成套流行,还有各式“混搭”,叫人目不暇接,甚至到了朝廷命令禁止奇装异服的地步。
当然最常兴的依旧是传统的圆领袍,这种袍服解开领口二三个扣便可折翻过来,形成类似胡服的“大翻领”,此刻陆鸿便是这样一种装束。
不过陆鸿虽然解开了衣领,却仍是止不住地汗流燥热,这倒不全是那一个时辰太阳的缘故。
中午花源在西市的酒席宾主尽欢,借着一人一壶安西带回来的高粱酒,喝得面红耳赤不说,身上更是汗淠如雨。
吴卫那壶酒还剩下一大半,此刻就揣在他的马褡裢里,今个他算是见识到了陆鸿的酒量,一想到这人在酒桌上那鲸吞牛饮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个冷战。
他捋着有些打结的舌头,扒着陆鸿的肩膀说道:“老……老陆,兄弟我算是服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就是天生……当兵的料。兄弟见过……的人当中,除了李密源——源哥,就数你能喝!”
陆鸿懒得睬他,这种淡出鸟儿的酒他也能喝成这样!
“晚上你不准喝了,老子不负责扛你回去……”他把走路有些吃力的吴卫推到小金子身上,自己牵着三匹马走在前头。
中午一顿饭吃到申时初,三人这才散了场子,此刻陆鸿与吴卫,带着小金子在一间茶馆喝罢了茶,走到崇业坊时已经到了傍晚夜饭时分。
所谓的清平馆就是一个不起眼的酒家,坐落在坊间深处,只有一层大院,占了崇业坊不到二十分之一的地界。从外面看几乎和普通的住户府邸没甚么区别,只在垂花门单层铺作下方挂了一个“清平馆”的牌匾。
吴卫晃着脚步熟门熟路地上前拍打了一遍铜环辅首,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一人宽的窄缝,里头一个门房装束的小厮探出半边身子,将三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停在了吴卫身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六爷,您是赴宴还是找人?”
吴卫在神都一班王侯子弟中排行第六,因此那小厮尊称他一声“六爷”,看来也是熟识的。不过即便如此,那人也并未将门打开,显然这清平馆看似不甚起眼,却并不是个等闲场所,连吴卫这种熟人也不能随意进出。
不过吴卫是深知其中规矩的,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失礼而恼怒,只照实说道:“是邓老的客人。”
那小厮一听,果然开了半边门,躬身道:“那请贵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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