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剑(出书版)(67)

作者:吴蔚


而吴王阖闾自己则勤俭治国,厉行节俭,对人民施以恩惠,并且身体力行——

“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坛,器不彤镂,宫室不观,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在国,天有灾疠,亲巡孤寡,而共其困乏;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其所尝者,卒乘与焉。勤恤其民,而与之劳逸。”

身为一国之君,阖闾能吊民之疾,与民同劳,极其难能可贵,就连楚国重臣子西亦感叹道:“吴光新得国而亲其民,视民如子,辛苦同之,将用之也。”阖闾由此得到了吴国军民的爱戴及拥护,“民不罢劳,死不知旷”,吴国局势也迅速稳定了下来[7]。姑苏民众敬重吴王阖闾爱民如子,特意将王宫门前之桥改名为屈驾桥[8]。

这一日,计然正在书房处理文书,侍从东润忽入来报道:“城中出了大事,市吏要离被吴王阖闾下令逮捕,斩去一条右臂,他妻儿也被当街处死,并焚尸于市。”

计然大惊失色,问道:“怎么会这样?”

东润道:“具体缘由不得而知。据说是要离利用市吏身份,四下散布消息,称阖闾弑君篡位,是无道昏君。”

计然道:“你立即派人送明离去宋国,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先去总铺做学徒。要离之事,先不要让他知道。”

东润道:“诺。”又道:“月女与明离很是要好,这些日子时常在一起玩耍,她要是阻止,又当如何?”

计然道:“你派人叫月女来书房见我,趁这当口,备船送明离走。”东润应命而去。

刚好范蠡进来,听说要离之事,皱眉道:“当众散布不利于新吴王的流言,这可不像要离会做的事。是不是要离犹自记恨被离被杀一事,预备向吴王阖闾复仇,阖闾抢先下了手?”

计然道:“极有可能是这样。”

范蠡道:“渔父派人送走明离,是担心阖闾不会放过他吗?”

计然点了点头,道:“阖闾这个人果断狠辣,必会斩草除根。”

正议着,月女笑嘻嘻地进来,问道:“计然哥哥找我吗?”

计然道:“嗯,你先坐下。最近月女很忙啊,不像以往那样,总在我身边。”

月女笑道:“我不是有意冷淡计然哥哥的,因为我收了明离做徒弟,每日忙着教他练剑呢。对了,我那把木剑也送给他了。”

计然道:“我看得出来,月女很喜欢明离,所以才把最爱的木剑送给他。不过我打算送明离去宋国,月女不会有意见吧?”

月女奇道:“为什么?”

计然本待编一番谎话,忽有侍从进来报道:“吴王阖闾派了人来,说要召渔父入宫。”

计然预感不妙,只好实话告知要离得罪吴王阖闾、被逮捕下狱一事。月女大急,道:“这么说,吴王是为了明离,才召计然哥哥入宫的吗?”

计然道:“你别急,要离将明离送来我这里后,再未来过,阖闾未必知道明离在我这里,也许是因为旁事召我。”又道:“我已经安排送明离走,月女不必担心。”

月女道:“虽然明离不得不走,但我总得去跟他道个别。”

范蠡忙道:“月女不能去。目下最好不要让明离知道要离的事,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去跟他道别,他必起疑心。”

月女闻言,只好作罢,又道:“那我跟计然哥哥一道入宫。”

吉凶难料,计然哪能让月女与自己一道赴险,忙道:“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月女还待追去,范蠡忙上前拉住,道:“我们去柳林看陈音射箭吧。别小看这个醉鬼,还真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

吴王阖闾正在偏殿宴饮,怀中尚搂着美人,见计然进来,笑道:“渔父,好久不见,你可是清减了不少。”

计然见过礼,问道:“大王召计然前来,可是有事?”阖闾道:“先不急。来人,为渔父设案赐酒。”

半伏在阖闾身上的妖艳女子抬起头来,竟是盈娘。计然一见之下,颇为惊讶,又见盈娘并无与自己相认之意,便佯作不识。

酒过一巡,阖闾才道:“今日寡人召渔父入宫,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叙叙旧,喝喝酒,渔父不必拘礼。”

计然起身离座,向阖闾行礼,道:“计然当向大王请罪。当日答应大王之事,本已办到,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未及时回禀大王。”

阖闾摆手道:“这件事,寡人并未放在心上。寡人知道渔父当日见过四叔,却未再来公子府,便已然明白过来——是州于派路幺行刺,叔父怕路幺招供出州于,寡人与州于再难以相处,他遂抢先将路幺带走,再逼他服毒自杀。”

计然料想阖闾早猜到真相,不过是要借自己去试探季札反应,遂道:“季子那么做,完全是出于好意,还望大王体谅他一片苦心。”

阖闾道:“四叔苦心,寡人自是明白。渔父为维护四叔,宁可远走他乡,寡人亦是了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必再提。”

忽有侍卫进来禀报道:“专毅带到。”阖闾便命传进。

计然刚要起身告辞,阖闾挽留道:“难得渔父入宫,不妨多饮两杯,寡人封赏完专毅,还有事向渔父讨教。”转头命道:“盈娘,去给渔父斟酒,好好服侍他。”

不一会儿,专毅上殿,拜伏在地,不敢抬头。

阖闾离座,亲手扶起专毅,道:“你父亲专诸之事,想来你也知道了。寡人有今日,你父亲功不可没,寡人已将其从优安葬[9]。当日,寡人曾向专诸立誓,他的家人,就是我姬光的家人。这次寡人特意派人把你和你母亲从家乡接来,就是要让你们与我同享富贵。”退后两步,大袖一挥,道:“专毅听令,寡人封为上卿[10],赐宅第一座,另赏良田作封邑。”

专毅已得大臣教导礼仪,叩首道:“臣专毅拜谢大王。”

阖闾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剑,道:“这就是欧冶子所铸鱼肠剑。你父亲就是用它刺死了州于,而今愈发名动天下。寡人将它赏赐给你,留个纪念。”

专毅双手接过鱼肠剑,道:“臣专毅拜谢大王。”

阖闾摆手道:“寡人这里还有客人,你先退下吧,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专毅道:“诺。臣告退。”

阖闾重新入座,向计然请教生产经营之道。计然讶然道:“大王登基不久,有多少军国大事等着决断,大王如何会有闲心关心经营之道?”

阖闾笑道:“政事有伍子胥,军事有孙武,有二人主持,寡人可以完全放心。况且生产经营也是国之大事,寡人不得不关心。寡人是真心讨教,还望渔父勿要见疑。”

他新登王位,地位尚不稳固,却对伍子胥、孙武待以诚意,尤其孙武还是新进之身,阖闾却能委以重任,不事牵制,极令人侧目。计然心生佩服,忙道:“讨教不敢当,不过计然经营有年,也算有些心得,既然大王赏脸垂询,我便大胆说出来,请大王指点。”

阖闾大喜,道:“快说,快说。”

计然道:“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生产经营,最重要的是要有预见性,要根据生产的需要及年成丰歉,事先做好充分准备。”

阖闾道:“可是类似作战中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计然道:“正是如此。譬如贩卖粮食,需要仓储设施,丰收时,要预先多备仓储。歉收时,则减少设施,以免占用资产,造成损失。”

阖闾又问道:“那么渔父如何能预先知道年成丰歉呢?”

计然道:“岁在金,穗;水,毁;木,饥;火,旱。天道循环,有规律可循,金年丰收,水年水灾,木年歉收,火年旱灾。除此之外,每隔六年,会有一年丰收,有一年旱灾。每隔十二年,有一大饥之年。”

阖闾听罢大喜,道:“这些道理用在治国上,亦是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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