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剑(出书版)(35)

作者:吴蔚


计然料想以范蠡之才,足以处理好专诸之事,遂道:“你先赶去穹窿山,看看月女是不是回了那里。如果见到陈音,就请他再来一趟渔场,把事情交代清楚。”

刚打发走侍从,便有人前来送信,告道:“足下就是菱湖渔场主人渔父吗?臣名叫徐诚,奉主人之命前来送信。我家主人还索要渔父的回信。”

那信是个布包,计然打开一看,里面没有布帛、木简之类,只有一把木剑,正是剑坊女主人莫邪送给月女的佩剑。

计然大怒,拔出佩剑,抵在信使徐诚胸口,喝问道:“月女在哪里?你家主人是谁?”

徐诚倒是脸无惧色,笑道:“渔父杀了我,便再也见不到月女了。今日日暮前,我若不能带渔父回去,主人也会杀了月女。”

计然微一沉思,便收剑入鞘,问道:“你家主人索要的回信,就是我本人吗?”

徐诚道:“是,请渔父解下兵器,屏退侍从,单身随我前往。”又特意告道:“我家主人身份不凡,若发现渔父玩花样耍手段,暗中派人跟踪,可不会再对渔父客气,月女也要为渔父陪葬。”

计然点头道:“你家主人煞费苦心,劫持月女为人质,一定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也很想会会你这位身份不凡的主人,这就引路吧。”

二人出来渔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在五湖边兜了一个大圈子,徐诚确信无人跟踪后,这才引计然往南山而来。

计然道:“你说你主人不是凡人,难道不是住在王城中吗?”

徐诚道:“主人昨日夜禁前便出城了。”

来到南山脚下一处大宅院。山林中极少有这种四周围以高墙的三进宅子,计然一见之下,便知这是吴国王室专用于打猎游玩的离宫别墅。

早有四名武士等在门前,牵走马匹,上前执住计然,往他身上搜了一番,确信没有兵器,这才引他入堂。

主人正在堂上悠闲饮酒,见武士引计然进来,便放下酒中金盏,扬起头来,却是吴王僚二弟公子掩余。

计然讶然道:“原来是你。”

掩余笑道:“不然渔父以为是谁?”

计然亲眼见过月女与窃贼交手,知其身手惊人,料想掳她之人绝没有动用武力,而是使用了诡计。月女之前从不与外界来往,后来所遇猎户、孙武、计然等人也尽是纯良之辈,且千方百计地待她好,后来虽然见识了一些风波,但自身并未经历凶险,从无防人之心,是以容易受骗上当。

但月女既与计然有约,也不会轻易半途被人诱去,至少要先入城知会一声,计然本猜测是公子光或伍子胥用孙武的名义,将她骗去某处,再以迷药之类擒住了她。此时见到幕后主使,竟是公子掩余,虽则意外,但月女昨日在太子宫与他见过面,对其印象极佳,入其圈套,也就不足为奇了。

计然遂道:“月女人在哪里?我想先见见她。”

掩余笑道:“月女不在这里。我又不是傻子,命人请渔父来别墅见我,却又将月女关在这里,不是等于日后给渔父机会救出她吗?”

又道,“但我这里有一件物事,可以证明月女在我手中。”从案下取出一只布鞋,正是月女所穿。

掩余又道:“渔父最好老老实实,不要妄想反抗,不然下次我拿出来的,可能就是月女的眼珠,或是手指了。”

计然点点头,问道:“公子费心劳力,将我请来这里,想要怎样?”

掩余笑道:“渔父这等人杰,我想要什么,渔父难道猜不到吗?”计然道:“计然愚钝,请公子明示。”

掩余道:“既然渔父有意装糊涂,那我便明说了,我要邢平手上那件物事。”

计然闻言大吃一惊,这才会意公子掩余便是寿梦手书的知情者某乙。

计然昨日向邢平探问某乙姓名,邢平当面拒绝,并称某乙非同小可,计然便料想某乙是吴王僚级别的人物,甚至可能是晋国国君。而公子掩余虽是吴王僚之弟,究竟只是个公子,又与寿梦手书并无直接利害关系,是以计然无论如何都未想过掩余竟是为寿梦手书而来。

掩余道:“渔父看起来很意外,怎么,你想不到我会知道这件隐秘吗?”

计然摇头道:“我不懂!公子是当今吴王亲弟,手握吴国兵权,邢平只是个大夫,地位远远不及公子你。他手上到底有什么物事,能令公子你动心。”

掩余霍然直起身来,喝道:“渔父不要再装了。我敬你有晋国公子身份,这才好言好语,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计然自幼离开晋国,在宋国长大并显名,由于刻意隐瞒出身,是以知其真实身份者不多,闻言颇为惊讶,问道:“昨日在太子宫,我是第一次见公子,公子如何对计然如此了解?”

掩余道:“我也是最近才留意到渔父的。”

计然微一凝思,便即明白,道:“是了,一定始于那晚我与月女到邢府借宿。”

掩余道:“渔父果然聪明。”

原来掩余派了人手日夜监视邢府,那日计然带月女到访,邢平亲自出迎。监视者从未见过邢平出门迎客,而贵客还是一名奇丑男子和一个小女孩,遂急报公子掩余。

掩余得知元老重臣竟为一对年青男女而倒屣相迎,料想二人身份不一般,便立派手下当晚夜探邢府。结果那手下一无所获,更是被月女擒住。掩余得报后,愈发惊异,命人务必查明计然身份。

掩余手下收买了邢府侍从,邢府侍从只知道计然是宋国大商人,在吴地有不少生意,与邢平偶有往来,却不知其真实身份。

但那侍从极为机灵,某日计然来访后,有意以言辞相激,询问堂堂大夫,何以对一名商人如此谦卑礼遇。邢平厉声斥责,说出计然是晋国公子身份,若不是早年因变故离国,再也不肯回去,只怕而今已是晋国国君。

掩余笑道:“渔父堂堂晋国公子,邢平祖父申公巫臣亦奉令祖为主君,邢平侍奉渔父,不过是尽臣子的义务罢了。我说的对也不对?”

计然摇头道:“我与邢大夫以朋友论交,我也不再是什么晋国公子,只是一名普通的宋国商人。至于公子你提到的物事,我全不知情。公子该了解邢大夫为人,谨慎小心,绝不会公私不分,将吴国机密之事告知我这个宋国人。”

掩余道:“不对。城中开始纷传我祖父寿梦大王有手书留在邢平手中后,邢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侍从赴渔场找渔父,必是找你商议此事。若邢平不将机密大事见告,渔父如何替他拿主意?”

又道:“渔父不必再装模作样兜圈子,今日之事,我也是不得已为之。事已至此,若渔父与我坦诚相见,日后说不定还能做朋友。”

计然料想无论自己如何矢口否认知情寿梦手书一事,掩余都不会相信,且月女在对方手中,若自己不肯屈服,月女必死无疑,自己也会被掩余当场扣下,当作人质去威逼邢平就范,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只得就势点了点头,问道:“月女所擒窃贼,是公子你所派吗?”

掩余点了点头,爽快承认道:“阿邦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武功高强,想不到竟败在一个小女孩手里。那位月女,可实在了不得。若不是她完全信任我,中了我的迷药,我还真没把握我的武士能抓住她。”

计然道:“那么也是阿邦杀了邢大夫之子邢野吗?”

掩余道:“不是,杀死邢野的是另一名武士干明。邢野之死是个意外,干明办事不力,我已经将他杀了。”

又道:“我对祖父手书志在必得,邢平软硬不吃,我实在没有法子。他虽然在吴国长大,又是吴国大夫,究竟还是晋人,既奉渔父为主,渔父若以主人身份下令他交出手书,他必会遵从。”

计然愕然道:“公子是要让我去找邢大夫,向他索要尊祖手书,再用手书来换回月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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