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番外(333)
作者:流潋紫
皇后垂着眼睑思量片刻,缓缓道:“既然搜出来了,那么也怨不得本宫要按宫规处置。”皇后悠悠叹息了一句,仿佛很是不忍的样子,“莞妃,本宫不是要怪罪你,也不是说你不会约束宫人,你怀着身孕难免顾不到这样多,且你又年轻没见过世面,怎么晓得这样的东西。”皇后痛心疾首,“一个李长一个崔槿汐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么倒生出这些事来,叫人怎么说才好呢。为防上行下效,宫闱大乱,本宫也忍不得要处置他们了。”
我起身恳求道:“臣妾冒昧恳求皇后,槿汐再如何说也是臣妾身边的人,不如交给臣妾处置吧。”
皇后微眯了双眼,眉毛曲折成新月弯钩的弧度,正色道:“莞妃这话就差了,莞妃身边的人也是这后宫里头的人。既是后宫里的人,就没有本宫不管的道理。何况崔槿汐交由莞妃教训了,那么李长呢。他们俩一个是莞妃身边的掌事宫女,一个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内监,若各自悄悄处置,宫里的人就没了规矩。”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忽而笑了,“在宫中服侍的人必得自身检点,存天理,灭人欲,才能安心侍主,否则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来。莞妃是皇上和太后都夸赞过的贤德之妃,必然会以大局为重的,是不是?”
我面红耳赤,被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蜷紧手指,报以同样客套而雍容的微笑,“是。娘娘是太后和皇上眼中的贤后,为后宫众人所敬仰,相信娘娘一定会秉公办理,既保住皇家颜面,又能清肃后宫。”
皇后清淡微笑,那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这个自然,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怎能不秉公办理以安人心。莞妃,你且好好养胎吧。”
我明知多说无益,只得缓和了福气,肃一肃道:“恭送皇后娘娘。”
礼罢,皇后等人已经走远了,浣碧忙扶着我起来。
我神情如被冰霜结住,冷然道:“很好!”
浣碧嗫嚅道:“小姐可是气糊涂了?快进去歇一歇吧。”
我支着腰稳稳站住,道:“槿汐和李长在一起——皇后果然耐不住了!”
浣碧咬着唇忧色满面,“小姐不怕么?”
“怕?”我冷笑一声,“我若是害怕,若是由着她拉下了槿汐,下一个被带走的人或许就是你,再是我自己,一个也跑不掉!”
浣碧焦急道:“槿汐被关起来了,事情闹得这样大可如何是好?”她忧心不已,“这事一传出去,不仅槿汐没法做人,连小姐您的清誉也会……”
“这事一定会被传出去,且不说皇后有心,后宫里嫉恨柔仪殿的人还少么?!马不得闹出多少事端来呢!”我心中激荡,厉声道:“你可听见皇后说‘秽乱后宫’这四个字,这是何等大的罪名!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是我的清誉要紧,还是槿汐的性命要紧?!”我暗暗吸一口气,缓缓放松捏得紧张的指节,无论是为了与槿汐多年的情分,还是为了自己,我都要保住槿汐,保住这个陪伴我起起落落同甘共苦多年的女子。
第二十七章 逆风如解意
午膳过后时分,闻得外头树叶被风吹起簌簌细碎的碰撞声,玄凌已经迈了进来。浣碧忙扶着我起身去迎,我因有着身孕,私底下与玄凌相见也不过是肃一肃罢了,他已经伸手扶住我的手臂,笑意浅浅,“月份大了身子不便,就不必到宫门前来迎了。”
李长因罪拘囚,已不在玄凌身边侍奉了,换了是李长的徒弟小厦子在后头执着拂尘跟随,我暗暗惊心,皇后不做则已,一做真当是雷厉风行。我只作不见,与玄凌携了手进内殿去。
小厦子初次当差难免有些生疏,低着头一个不当心走快了一步,差点碰上玄凌的袍角,玄凌颇有不悦之色,皱眉呵斥道:“你见你师傅当差也不是头一日了,怎么自己就毛手毛脚起来。”
我见小厦子眼圈微红,想是为了他师傅的事刚哭过,眼睛只差揉成了桃子,忙笑道:“小厦子才几岁,皇上也跟他治气?多历练着就好了。”
小厦子窘得退了两步,差点又绊到身后的小内监身上,玄凌愈发不悦,道:“李长不在,这些人就像失了规矩一样,没有一样是做得好的。——说起来朕就生气,仪元殿供的水不是七分烫的,不是冷了就是热得烫嘴,书架子上的书原本都是拿枫叶做书签的,他们倒好,竟给夹上了香樟叶子了。樟叶那样厚,又有一股子气味,怎能夹在书里?真真是一群糊涂东西。”
“一群好马也得识途老马带着才走得平稳顺畅,何况他们这些向来听吩咐做事的人。现下李长做错了事被拘着,他们自然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了。”我抿嘴一笑,舒展了广袖从缠丝白玛瑙碟子里抓了一把新鲜菊花瓣在茶蛊里,洒上冰糖碎,用刚煮开的沸水浇了上去,待凉上一凉,又兑了些许冷水,方含笑婉声道:“臣妾现冲的菊花茶,皇上试试可还能入口?七分烫的。”
玄凌抿了一口,方才缓和神色。我笑得浅淡而柔婉,指着窗下的菊花道:“如今入秋,喝菊花是最当时令了。”
玄凌望一眼菊花,笑道:“是开菊花的时候了,仿佛里头谁是很喜欢菊花的。”
我微微一怔,旋即道:“是眉姐姐。”
玄凌以手覆额,笑道:“是朕糊涂了。从前她住的地方就叫存菊堂,朕前两天还叫人捧了新开的菊花去棠梨宫给她赏玩。”玄凌抚一抚我的额头,笑色柔和若新雨后柔波荡迭的湖面,“皇后才告诉朕李长和崔槿汐的事,腾怕你难过忙赶过来了。崔槿汐的事与你无关,你别太往心里去才好。”
我听他如是说,不觉忧色大显,微微低下了头,抹珠芙蓉晶的抹额上垂下细碎的水晶圆珠,冰凉光滑地拂过,眉间心头亦慢慢滋生出一股凉意来。我颇有委屈之色,“诚如皇后娘娘所说,臣妾有孕后心有余而力不及,不会责怪臣妾。可是没有约束好宫人,到底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叹道:“若如你所说,李长是自幼在朕身边服侍的人,朕不是更不会管教约束了?他们自己做错的事,朕与你也是无可奈何。”玄凌见我颇有怏怏之色,靠近我柔声道:“槿汐是你身边一向得力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既是她的不是,也削了你的颜面。朕就怕你吃心才急急赶来了看你,你别叫朕担心。”
我心中如猫爪挠着一样,勉力微笑道:“是。臣妾如何敢让皇上忧心烦恼。只是出了这样的事,臣妾心里半点着落也没有。”
玄凌爱怜地抚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握住我的手轻轻耳语:“如今你有着身孕,什么事都要以身孕要紧。皇后身子见好,后宫的事就交由她看着。话说回来,你若真舍不得崔槿汐,朕叫内务府再给你挑更好的来。”
我听他的口风一时也帮不得什么,少不得耐着性子敷衍过去了。一时一同用过晚膳,徐进良又着人送来了绿头牌请“翻牌子”,玄凌好生安慰了我良久,择了滟常在的牌子,也去了绿霓居。
我驻足宫门外目送玄凌走远了,才进了宫苑。此际扑面的秋风已有了瑟瑟之意,八月入秋的时节总让人不觉有凄惶之意。我静一静急乱的神思,镇定道:“更衣梳妆,咱们去玉照宫。”
一边花宜急切不已,拉住我的衣袖道:“娘娘方才怎么不开口求求皇上,如今能压住皇后的只有皇上了,若娘娘去求情或许还能求得皇上宽恕槿汐。”
我恻然摇头道:“皇后有备而来,切切实实拿住了把柄,又有宫规压着,只怕皇上也不能说什么。若本宫去求,皇后正好请君入瓮,治本宫一个庇护纵容之罪。”
花宜伤心茫然,道:“那要如何是好呢?若娘娘也被牵连,就更没人可以救槿汐了。”
当下也不多言,草草梳洗一番,就吩咐轿辇往玉照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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