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89)
作者:步月归
门口响起敲门声,元享说马车到了,是来接齐楹回去的。
“咱们不回原本的地方了。”齐楹道,“我另外买了宅子,本想过阵子再搬去的。现在趁着你在,今晚咱们就过去。”
“东西都是齐全的,只是没有女主人。”他回握着执柔的手,才好转些的身子,看上去仍有些倦怠,“替我将那个系上。”
他指的是那个盖在他眼睛上的丝绦。
执柔明白他的意思,重新将那根竹青的丝带系在他眉骨之下。
两个人十指相扣,执柔引着他向外走。
鸣山舍里认识他的人很多,不少人都向他问好,目光触及执柔,那些人又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
执柔才想自报名姓,元享先开口了:“这是夫人。”
那些人立刻改口:“夫人。”
一路下楼,坐在马车上,齐楹脸上的笑才逐渐隐去。
夜色浓重,只有街上两侧高悬着的灯笼照明。
马车停在一处宅子外面,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在灯下显得栩栩如生。
“来。”齐楹在马车下对着执柔伸出手。
执柔借了他的力道下车来。
齐楹解了丝绦,在她面前蹲下来:“来,我背你进去。”
月光如银,照着男人清癯的脊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都能看清他嶙峋的脊骨。
“就当是替我圆这心愿。”他声音是笑着的。
执柔缓缓伏在齐楹背上,手勾着他的脖颈。
“扶好了。”他道。
他的手环住执柔的腿,稳稳地站直身子,将她背了起来。
“若是我太沉了,你便放我下来。”执柔在他肩上小声嗫嚅。
齐楹一哂:“还不至于背不动你。”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来,贴着执柔的胸前,执柔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院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星星将四野照亮。
齐楹背着她走进院子,绕过月洞门。
不论是雁形灯座、双环太平缸,还是假山与奇石,都在夜色里微微发亮。
许多东西对齐楹来说也是陌生而新奇的,偶尔还需要执柔对他轻声解释一番。
那个看似瘦削的青年,背着执柔将这间院子的每一寸都踏过。
“日后,若是回了长安,我也这么带你逛一圈。”齐楹把执柔放下来,笑着说。
长安啊。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齐楹当年的那一句话,终归是一语成谶。
长安、益州、江陵。不知终归要埋骨何方。
这飘摇不定的乱世,又会在谁的手上得到结束。
立秋已经过完了,天气尤其在夜色里泛着寒意。
“进去说?”齐楹摸了摸执柔的手,“冷吗?”
虽然不冷,但他的身子才好些,本就不适合在这吹风。
于是执柔点头,同意了齐楹的话。
未曾料到齐楹弯下腰,横抱起她来。
“让我伺候你,嗯?”他眼里有笑,“把过去欠你的,全都补给你。”
哪里谈得上亏欠呢,只不过是爱你的人,只恨自己给的仍不够多罢了。
在他的怀中,执柔红着脸轻轻点头。
这样的含羞带怯的表情,齐楹亦是第一次看。
他微微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过,于是执柔也听到了齐楹的心跳声。
寂静的长夜,以及独属于他的生命节奏。
清晰、坚定。
天地倒转,被齐楹横抱着,执柔可以看得到星星与月亮,甚至还有檐下红灯笼摇曳的流苏。没有人来掀帘子,齐楹用自己的后背把帘子抵住,好能将她妥帖的抱进来。
床帐垂遮,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朦胧依稀。
齐楹把她放在床上,走到了灯柱旁,想要将灯点亮。
只是他从没有用过火石,还得听着执柔的指挥才让灯彻底燃起来。
灯下看美人,自有一番风情灵动。
他立在灯下,半边身子都在阴影里,而她迎着烛火坐在榻上,两厢对望,情意缱绻。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执柔的脸红了,她拿着榻边的团扇来遮自己的脸。
齐楹走到她身前,将扇子从她手中抽去:“我们执柔是要唱百戏?”
他笑:“这一折,只许唱给我来听,不许叫旁人看。”
执柔睁着盈盈的眼眸,尚未来得及说话,齐楹便倾身过来,吮住了她的唇瓣。
第64章
这是一个分外安静的吻, 潮湿又缠绵。
齐楹的领缘袖口都沾着淡淡的药味,苦涩中带着一股叫人安宁的味道。
他先吻她的下唇,饱满丰润的唇像是沾了露珠的花瓣。再去吻上唇, 柔软清甜,像是抹了蜜糖。执柔被他吻得目眩神迷, 忍不住开口想要呼吸,才启了唇齿, 他便吻得更深了。
她记挂着他的身子,不忍用力去推她, 也是她软了身子, 连手都没了力气。
小女儿家的唇舌都是软的, 滑溜溜的像是一尾红鱼,叫人能在欲海间难以抽身。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气候又是要一天天的冷下去了。
只是这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有情人的耳中, 也似鼓瑟鸣琴般动听。
总能让人再次回想起在未央宫的日日夜夜来。
那些日夜里, 齐楹看似是天子, 实则又是他最为无依无靠的时日。
如今,比那时早已好了太多太多。
他箍着执柔的后脑,一面细细吻她,一面似悲似叹:“多少回, 我都觉得,与你同在未央宫的那段日子,是最好的日子。”他们一边彼此吸引, 又不得不屡次试探,终究抵不过情意二字, 向彼此伸出试探的怀抱。
雨声落在梧桐树的叶子上,落在园圃中的泥土中。
一阵风吹灭了灯,于是室内室外全都笼罩进了黑暗中。
齐楹引她来像他一样用舌尖来吻,她不肯,他便用牙齿轻轻咬她。湿淋淋的水汽,缠绵地缭绕在他们周身,吻得轻轻重重,浅浅深深,却犹嫌不足。
他解开自己的外衫,又来剥执柔的罩衫。
这就体会出先前视物不变的好处了,他的指尖灵活得不可思议,几乎三两下的功夫就把执柔的外衣解了开。
女孩子的胴体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她咬着唇不吭气,齐楹笑:“舍不舍得叫我亲眼看看?”
执柔的脸更烫了,她用手来推他,齐楹知她羞赧,忍不住沉沉地笑。
黑暗中,执柔抬起眼睫来看他,只记得那夜月色如水,齐楹的衣服敞着领子,男人的眼里也像是荡漾着水光。
于是齐楹起身下地,趿着鞋走到烛台旁边,重新擦燃了火石。
他一手举着蜡烛,缓步走到榻前。
灯火幽微,执柔的衣襟早就不能蔽体。
先前用手指“看”过一回,如今才知这二者的区别。
烛火的影子落在她白玉般细腻的肌肤上,像是成群飞舞的蝴蝶。
皑皑山上雪,皎皎云间月。
那男人擎着烛台,像是踏雪寻梅的谪仙。而执柔粉面含羞,似红梅初绽。
他的眼睛不太能习惯明亮的灯火,微微眯起了些,又显得明昧深邃,看穿人的骨相。
下一秒,齐楹吹熄了灯。
四下里骤然陷入昏暗,执柔的眼睛尚来不及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身边的被褥微微下陷了几寸,齐楹的唇已经落在了她脸上。
耳鬓厮磨间,听他低低的笑:“唐突你了。”
他的坦然在此刻也像是调笑。
“没……”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那只微冷的手便贴住了她的腰。齐楹的吻紧跟着落了下来,他笑:“赏我这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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