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入魔后对我情有独钟(13)
作者:归远少爷
声音渐渐消失,周遭归于寂静。
栾青词默念着最后的三个字,未辜负。
舍身于此的神灵,世代守阵的信徒,漫长的数千年中,谁也不曾辜负于谁。
人心叵测,不可估量,而人心之坚定,也能数千年如一日地信守承诺,哪怕世事变迁、魂魄消弭。
返程的路上,栾青词的火将灰雾灼烧得愈发稀薄,重新站到地面时,结界和灰雾都在消散,有大雪飘然落山巅,山上已经薄薄地盖了一层白。
栾青词站在雪中,想起那声“苍山覆雪”,有悲怆,有不舍,他不愿就死,或许还想要看一看江河山川,舍生取义之人并非心无牵挂,反倒是牵挂着世间,才愿意杀身成仁。
从前的师尊也是如此,栾青词不在乎这世人,可师尊在乎,所以他才学着去在乎。
有朝一日,师尊若是也心甘情愿地舍生取义,他也不能阻止,可只要想到,便已对还未到来的别离而恐惧痛苦。
谢庭兰也望着残缺的山,轻叹着道:“他刚才说,化山为阵,也就是说这十座山,曾经都是活生生的十个人啊。不过也是,若是他们不这么做,就凭那一小块骨头片,不知得要了多少人的命。”
玉奚生却在一旁说道:“天下不见得,但这天下间定有他们想保护的东西,算是死得其所。若有一日,你也有了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也会这么做。”
他说得坦然,眼神却瞧着栾青词。
栾青词沉默着说不出话。
他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是:“我愿意为你而死”
第011章 .旖念
那块遍布黑纹的碎骨被封印后,山中的煞气也与结界一同消散,栾青词一剑劈落山石,将那条地道彻底堵死,一同被掩埋的,还有即便被遗忘在岁月中,也真切存在过的故事。
回到三重雪宫时已经天光大亮,栾青词自己保管那块诡异碎骨,并未交给任何人,还特意提醒谢庭兰,不要提及这块骨头的事,刚回宫便急匆匆地往明经堂去,才走两步,又回过头瞧向玉奚生,“你也来。”
玉奚生眉梢微挑,低声吩咐谢庭兰,“你去向大长老回话,记得交代你的事。”
谢庭兰连连点头。
说完,玉奚生走到栾青词身边,趁两人并肩而行时,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声音问:“你见过那东西,是吗?”
栾青词没说话,只顾往前走,带着玉奚生就进了巫塔,但这次没往上走,而是打开了书架后的暗门,里面是通往巫塔下的台阶,两侧都是铜壁灯座,栾青词踏入的刹那,青金色的火光从灯座内亮起。
巫塔之下的一层,只有石台一座,上头安置着一个木匣,栾青词先是取出那块被自己封印的碎骨,又打开木匣。
玉奚生神情倏尔凝滞。
木匣之中,是另外两块遍布黑纹的碎骨,形状虽然各不相同,但显然是同一种东西,都被封印着。
栾青词将自己封印那块也摆进去,抬眸瞧玉奚生,说:“这个地方连大长老都不知,另外两块上头的灵力波不同,一个出自师尊,另外一个不知,灵封术眼下三重雪宫只有你我会,所以另一个,或许……是师祖。”
玉奚生伸手轻触那块碎骨,紧蹙着眉,绷着脸半晌,才叹道:“我不记得。”
“那就算了。”
栾青词也不意外。
若他记得,早在瞧见这块碎骨时,便有反应了。
“三重雪宫将它们藏了这么多年,暂且不要走漏风声为好。”栾青词将装着三块碎骨的匣子合上,犹豫片刻,轻声问:“你说,记得有关我的事?”
玉奚生先是“嗯”,随即明白了什么,无奈道:“小鸾,那年在桐山捡到你时,你还是只小鸟,但气息绝非妖物,我见你模样颇似传说中的鸾鸟,便唤你小鸾。古凤血脉……我并不知情。”
栾青词曾听玉奚生提起过,桐山有妖伤人,还伤及了三重雪宫弟子,玉奚生亲自与之大战一日一夜,才将其斩杀,准备走时,发现了在山间啾啾鸣叫的青色小鸟。
见栾青词沉默,玉奚生便问:“你想要知道身世?”
栾青词摇了摇头,他活了这些年,还是头回听说自己的血脉可能源自上古神鸟,可那与生俱来的、与碎骨如出一辙的咒术,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仅仅是一块碎骨,若无结界阻拦,不知要掀起怎样的狂澜,那……活生生的自己呢?
“露出这种忧心忡忡的神情。”玉奚生轻轻问,“你在想什么?守护苍生么?”
他语气带着玩味的戏谑,只需一眼,栾青词就能瞧出他与师尊的不同。
余下便无话可说,栾青词转身便想走,还没迈出步子,肩头便被人一把摁住。
“小鸾,不要将自己与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骨头相较。”玉奚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一次他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到栾青词有片刻的恍惚,一时间觉得师尊从未变过。
但很快他就接上下一句,“何况,你我是一样的人,何必为旁人的死活为难自己?”
栾青词的动容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
但玉奚生说得不错,师尊从前教导他以天下为先,然而天性就是天性,栾青词骄傲又淡漠,除了对玉奚生依赖,其他的人都很难入眼,至于死活就更不重要了。
但……
“不。”栾青词将肩上那只手拂开,转过头来,清秀的眉眼间尽是平和,“我在学着在乎,那些孱弱、易碎的人族,师尊说过,人力虽弱,然心坚也。从前我不懂,人弱则为蝼蚁,强则为禽兽,心之多变,叫人作呕。可总有……不一样的人。”
死在宫门前的楚朔风,酉氏村守阵人,还有舍身赴慷慨的石神山神灵。
见得越多,栾青词便越能明白师尊。
“他还真是将你教得……”玉奚生话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轻叹,眼神也愈发无奈,像是面对晚辈任性时无可奈何的长辈一样,“罢了,也不妨事。”
“只要在我身边,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他伸手要抚栾青词的脸颊,这动作便格外僭越,还有丝毫不加遮掩的纵容,都全然超过了师徒之情。
栾青词猛地退后一步想要躲开,反倒被玉奚生攥住手腕,而那只原该执剑拂雪的手也落在他脸颊,轻抚的力道温温柔柔,与腕上桎梏截然不同。
人怎能这般矛盾?
栾青词从来无法抗拒玉奚生,就如他的性子,依赖与仰慕仿佛也与生俱来。而且玉奚生丝毫不顾忌自己,栾青词若是真想挣开,就势必要动真格的伤到他。
简直狡猾。
栾青词咬了咬牙,沉声道:“别用他的身体乱来!”
“乱来?”玉奚生捧着他的脸,眼神肆无忌惮,又好似胜券在握似的从容,慢声道:“你太高看他了,小鸾,若是他没曾动过乱来的念头,又怎会有我?真当他是清心寡欲的圣人吗?我今日做的,他早想过千万次了,还有更多的,要为师一一说给你听,还是要做给你看——?”
哪怕明知是真的,栾青词还是难以忍受,偏开脸就要挣脱,“够了!我说够了!”
那人却倏尔放开了他。
栾青词一怔,抬眸瞧去,却见玉奚生正轻轻捻着手指——那只摸过他脸的手指,还兴味盎然地吻在了那只手的指尖上,暧昧到让人耳热。
栾青词觉得脸颊烧起来了似的烫,一时间又瞠目,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他对玉奚生并非没有过妄想,但更多的是纯粹的倾慕与爱,甚至不允许自己去玷污那块玉。可此刻玉奚生的放荡行径落在眼中,即便再如何克制,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了片刻。
随即便对上玉奚生颇为惊奇的眼神,他意味深长地露出个笑,轻声说:“小鸾,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落尽下风的栾青词又羞又恼,清艳秀绝的面上浮着层浅浅薄红,眼神却凶得很,一句话没说,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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