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珠(25)
作者:云雨无凭
“不会的,阿妈,没人敢欺负我的,我年轻力壮,做什么都能挣钱。”
丹珠将茶碗递到了南措的嘴边,他看着她喝下几口热茶,然后,用手帕将她的嘴擦干净,他站了起来,站在有朝阳照映的院子里,他想听见马蹄声,亦或是汽车声,因为那是他的少爷到来的预示。
当成都落下了一场薄雪,贡布再次来了,他带来了新的消息,他和白玛成亲了,白玛有身孕了,他们是在军营里办的婚礼,贡嘎甲央赐给白玛一套金饰,还给两个人未出生的儿女起好了名字。
“佛祖保佑白玛,保佑白玛和贡布的孩子,”丹珠喜极而泣了,他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高兴的,他说,“要是打完了仗,大人,你下回带着白玛来成都吧,她会喜欢这里的,我带她去买新衣服。”
“丹珠,白玛也总在记挂你呢,边界上下了好几场大雪,我们败了几场仗,也好运地赢了几场,现在的局面是僵持,”贡布在雪天里深吐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透红色的炭盆上烤着,他说,“听说了么,红色的队伍快要打过来了,或许过不了一年,官寨就会不存在了。”
“怎么会……要是那样,少爷他们怎么办?他们会被杀吗?”
“不知道,”贡布喝了一口酥油茶,说道,“丹珠,你要想得更好一些,或许到了那时候,天下太平,你我不再是下人,少爷也不再是少爷,我们都做普通人,过普通却幸福的日子……这些,全都是少爷跟我说的,他想念你,想和你过日子,不过现在官寨还很乱,还不是他离开的时候。”
“我明白,贡布大人,告诉少爷,我会等他的。”
“对了,还有这个,”贡布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头是油纸包,他打开了油纸,拿出了几块点心,说道,“这是白玛亲手做的,让我带给你,天气冷,不怕坏,你一定尝尝。”
“劳烦贡布大人了。”
南措在厨房里忙碌,丹珠负责待客,他接过了贡布递来的点心,还没咬下一口,就先落了眼泪,贡布说:“吃吧,丹珠,就是路途太久,不新鲜了。”
丹珠咬了一口硬冷但甜蜜的点心,然后,慢慢将眼角的泪水擦干,他说:“带我去边界吧,我在这里过好日子,你们在那里过苦日子,我觉得良心难安。”
“丹珠,少爷说过了,你不在他才放心,他才没有后顾之忧,”贡布的眼睛也红了,他说道,“少爷一定会来成都的,或许就是明年,或许是下个春天,丹珠,你要做好随时看见心爱之人的准备,丹珠,要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拥抱他,再热烈地亲吻他。过去,曾经,少爷的支撑是整个颂岗家的宏图伟业,而现在,时局变了,少爷的支撑也变成了你,有你在,他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贡布大人,帮我把它带给甲央少爷吧。”
丹珠拿出了一条崭新的手帕,那是南措为他新做的,他放在身上几日,因而,布料已经沾染了他的气味,他说:“少爷曾经将他的手帕送给我,我答应过他,要送一条新的给他,这是阿妈亲手绣的,我这些天一直带在身上的,但愿少爷想我,别忘了我。”
一个融雪的长夜过后,贡布便带着丹珠的爱意启程了,他乘过汽车,又骑了很久的马,几天以后,才风尘仆仆地赶回边界,他进了贡嘎甲央的帐篷,来不及喝口热茶,就把丹珠的赠礼递上去,他说:“少爷,小丹珠给您捎了东西,我是一天也不敢怠慢,雪把衣裳都打湿了,但您的东西不能湿。”
“坐吧,”原本在研究战局的贡嘎甲央站了起来,他问道,“他怎么样?说话好些了吗?”
“好多了,少爷,”白玛拿来了热茶,贡布喝着,说道,“说话能听得更清楚了,人也白皙了,像是成都人,不像是高原人了。”
“给我。”
终于,贡嘎甲央急切地将丹珠的手帕拿在了手上,他仔细地将那东西端详,然后,捂上心口,说道:“我该想办法去一趟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了。”
“少爷,春天的时候就去,”白玛落泪,揉着发红的眼眶,说道,“少爷,他在等您,一直在等您,您安心地平复战乱吧,等一切太平了,你们就相见了,相见了,就再也不分开了。”
贡嘎甲央坐在了地毯上,他的皮肤因为奔波而皲裂,人少了几分清秀,多了一些粗鲁,他还是那般英俊的,只是,眼底含泪时、想着爱人时,他便不是首领或者将军了,他只是高原上出身金贵的少年,是心悦、是思慕,是一颗纯红色的、爱意执着的、坚实的心脏。
TBC.
第二十八章 相逢-01
丹珠在期盼中度过了上一个冬天,天气回暖了,意味着分别之后已有几百个日子过去,有希望的等待变成了没希望的等待,时局仍旧动荡,自从下雪那日贡布来过一次后,贡嘎甲央没有再派人来了,南措的针线摊子开在集市的角落里,丹珠以一串银饰做学费,成了银匠铺子里的学徒,他学会说几句汉人的川话了,嫩芽又展开在树木的枝头上了,然而,他的少爷还是没有来。
丹珠失去一半的希望了,可他劝告自己必须等待,这种等待没有期限,像是解开一个不限制答案的谜题,丹珠下工回来,在门槛上坐很久,等到天彻底黑了,南措烧好了晚餐,他才回到屋子里去。
南措希望丹珠可以娶一位勤劳善良的藏族姑娘做妻子,丹珠却希望久违的相逢变成现实,丹珠从睡梦中醒来,打开了窗户,看向院子里滴落了一夜的蜀地的春雨,他说道:“佛祖保佑,甲央少爷快回来看我了。”
没盼来贡嘎甲央,贡布许久之后的到访亦是令人惊喜的,这时候,春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暖热的蜀地,繁花盛开,丹珠将长发轻轻拢在脑后,然后,便拿起了去银匠那里要带的背篓,这时候,贡布大步地走进了院子,他甚至没有敲门,他喊道:“丹珠,丹珠!”
“贡布大人!”丹珠的背篓掉落在了地上,他诧异叫喊,顾不上别的,只是撩着袍子朝前跑去,他问道,“是少爷来了吗?少爷要来了?”
贡布却暂且不提起贡嘎甲央,只是说:“丹珠,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白玛好吗?少爷……好吗?”
“挺好的。”
贡布比往常任何一次相见时都沧桑,他只穿了一身粗布的春秋衣袍,身上带着他的刀和匕首,他对着丹珠微笑,说道:“孩子还没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可他已经有了好听的名字。白玛呢……总在牵挂你,每天都念叨你好几次,想快一些和你见面。”
早晨的阳光照在丹珠的脸颊上,他着急了,抓住了贡布的袖子,说道:“大人,你也说说少爷吧,他每天出生入死,我一直在担心他。”
“丹珠,少爷他……不会来了,这一次,我和几个兄弟来看你,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们在城里的藏菜馆设了酒宴,这是甲央少爷的意思,所以我来请你过去。”
丹珠捋着额边散落的头发,轻声地问:“少爷出事了?他出事了?”
“倒不是,只是他不能来看你了,他要回到官寨去,赴其他的约定了。”
贡布将快要跌倒的丹珠搀扶住了,他担心地望向他。
丹珠问道:“是不是……少爷是不是要娶拉姆为妻了?”
“差不多吧。”
“知道了,贡布大人,酒宴我不能去了,您与其他的大人吃好喝好,我和阿妈会留在成都好好过日子的,您也将我的话带给甲央少爷,”丹珠抬起了眼皮,说道,“告诉他,丹珠永远祈祷他平安。”
贡布紧紧抓着丹珠的胳膊,他劝告道:“丹珠,还是去吧,我们还给你带了官寨的东西呢,以后不会见面了,总要留个念想。”
“是,您说得有道理,”丹珠已经精神涣散、六神无主了,只是因为贡布带来的消息,他的那些等待就全都化为了泡影,他注视着贡布的眼睛,说道,“大人,那我去吧,吃藏餐是吗?那我得换一身好看的衣裳,那衣裳还是在官寨的时候,甲央少爷赏赐的,出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衣裳还是拼命地带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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