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道情(131)
作者:金陵美人
只是韩自中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竟腾出一只手死死按住她的背,好巧不巧,他左肩正被一支流箭射中。
“你抽哪门子的疯?”云霁骂道,挣扎着要起来。
韩自中不管她,硬着头皮往回冲,直到回到阳方堡前,他才松开手。
云霁猛地抬起头,这才看清他身上中了三支箭,骂骂咧咧地扶人下马:“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然呢,拿你做肉盾挡在身后?”韩自中忍着痛反问。
云霁阴沉着脸,利落地折断箭尾,平静道:“你回堡内,不要再动了。”
说罢,她就要去抓韩自中的马:“借我一用。”
韩自中咧着嘴去拦,怒道:“我救你出来,不是再让你杀回去的?!契丹两万大军没能攻下阳方堡,还丢了三座攻城炮,这场仗,我们已经赢的够多了。云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见好就收吧。”
云霁盯着他看了一会,摇头道:“自中,我没有回头路了。从前的六年,我为了宁武关而战。今日,逼死阿辰的凶手就在眼前,我要为自己而战了。”
韩自中反而笑了起来:“云霁,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回吗?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去哪里都行。”
云霁又觉得此刻的韩自中有些陌生,是不是他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家国情怀,只有男女情爱。是不是真的一个躯壳里住着两个魂魄,所以“韩自中”才会如此割裂?
她不想再纠结了。
“你可以为张殊南,为阿辰。”韩自中逼上前,痛苦的表情闯进云霁的眼睛,“就是不能为了我,是吗?”
“如果那天跳下阳方堡的是你,我也会为了你去杀耶律奇衡。”云霁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倦,细听之下,还有失望。
韩自中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现在,我们有机会去过平静的日子,你愿不愿和我走。”
他抓云霁的左胳膊,死死地攥住,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云霁没有说话,只是试着把胳膊抽出来。她越动,韩自中握的越紧,他肩上伤口滴滴答答的落下血,云霁深吸了一口气,右手迅速抽出长剑,果断挥下。寒光乍现,韩自中眉头一皱,立刻松开了手。
“刺啦”,一片布料徐缓地飘落在雪地上。
她不惜斩断手臂,也不愿意与他远走高飞。巨大的痛楚在心口迸发,韩自中手足无措地捡起地上的布片,颤着声问:“一刀两断,你要和我一刀两断?”
“改日再见。”她说。即使知道这一面即是永别,她还是想保留与韩自中最后的一点情谊。
云霁不再看他,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朝着耶律奇衡的位置冲了过去。
樊忠见她单枪匹马又杀了回来,拍马上前问道:“怎么回来了,韩自中不是带你走吗?”
云霁死死盯住契丹军队中央,淡淡说道:“来取他性命。樊大哥,给我五百死士,我要杀进去。”
樊忠神情陡然凝重,问:“他在?”
“王旗之下,他一定在。”云霁笃定。
樊忠道:“契丹已有撤兵之势,穷寇莫追。”
云霁取下长弓,举起手掌感受风流,语气不容拒绝:“所以,我要五百死士。”
“五百不够。最后一程,我亲自护送你去。”樊忠开始招呼人马,“别人我不放心。”
“好,多谢你。”云霁果断应下。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爱恨会消散,不甘是充斥一生的折磨。◎
樊忠调来一千骑兵, 以极快的速度清点物资后,一队人马向着契丹王旗追赶而去。这是云霁与她的归州营最擅长的作战方式,追击时敌人的后背完全暴露, 一支箭就是一条人命。
契丹军队采取分散撤退的战术, 三千亲卫军自成一队,保护耶律奇衡撤回浑河对岸大营。
经过一夜的厮杀, 天际已微微泛亮,黑色的王旗越发明显。云霁等人一路追赶, 在背后不断放箭, 耶律奇衡在队伍最前方,部下焦急禀告:“大王, 身后有一队宋军骑兵穷追不舍, 那个女人也在。”
耶律奇衡看着近在咫尺的浑河, 心中又有了底气, 大笑一声:“地狱无门她偏来投,和他们打。不管是活捉还是射杀那个女人, 孤重重有赏!”
毕竟是王的亲卫军,训练有素, 相较于一般的契丹将士更为强壮凶猛。加之敌我数量相差大, 两方人马刚一碰撞在一起, 宋军就落了下方。
耶律奇衡摘下了头盔,在阳光下冷冷地睥睨着战场。云霁终于看清了他,他竟然与阿辰有着一双同样的眼睛。
她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成了事实, 但她没有想到, 阿辰竟然是契丹王族流落在外的孩子。
耶律奇衡同样也在观察她, 云霁冷淡地掀起眼帘, 笔直的看向他, 她的眼里有一种不屑的神气。
这一眼让他瞬间精神抖擞,他渴望与她交手,更想要亲手杀了她。
耶律奇衡拿起长弓,冰冷的箭镞对准她,“嗖”地一下,一支羽箭直冲云霁而去。
樊忠大叫:“云霁,快躲开!”
云霁不躲不让,目光紧锁在耶律奇衡身上,平静的等待这一支羽箭。
破空声在耳边响起,箭尾的羽毛划过脸颊,“噗”地一下涌出的鲜血,在空中荡出一道弧度。她半张脸都浴了血,眉头不皱,眼波未闪,反而嘴唇上扬,徐徐生出鄙夷的笑。
他一出手,她就晓得这一支箭射歪了,契丹的新王,也不过如此。
耶律奇衡从未受过如此侮辱,怒不可遏,长弓一指。部下心领神会,大批人马朝着云霁冲来。
轮到她了。云霁一手扬起马鞭,离弓之箭一般向着耶律奇衡的方向奔了出去。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已经没了旁人,只有耶律奇衡。
契丹人见过不要命的打法,却没见过如此毫无章法,横冲直撞的。
所有宋军紧紧的聚拢在一起,抱团向前冲刺。身边的战友不断倒下,樊忠嘴里叼着马哨,哨声嘹亮,人死了,马儿还在接着向前冲。他们甚至不去管左右两边的敌军,目标明确且唯一——为云霁保驾护航。
就这样,他们硬是将契丹人坚硬如铁的包围圈撞出了一个豁口。
云霁连射三箭,终于将那面笼罩在她心头数年的旗帜射下,旗帜在风中飘飘荡荡,如同一片浑浊的乌云,最后落在雪地上,被马蹄狠狠踏破。
耶律奇衡的部下试图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尊严,却被一箭钉穿臂膀,嚎叫着跌落。
耶律奇衡快马加鞭,头也不回地往浑河赶。云霁当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注意,一旦上了浑河,对面就是契丹大营,哪怕天降神兵,也很难再取他性命。
云霁忽然发觉樊忠的马哨很久没了声响,“樊大哥——”她喊了一声,没人应答。她心中顿感不妙,侧过身想看他,只见樊忠脸色苍白,瞳孔空洞无光,唯有嘴唇被鲜血染的殷红刺眼。
樊忠身后插着六支箭,硬是凭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他曾听军队里的老人说过,人死的时候,五感会慢慢丧失,而听觉是最后消失的。
云霁看见樊忠的嘴唇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应她。随后他腰身一折,仰面朝天,重重地摔下马去。
眼热如火,心冷似冰。冷热交织,她的身体像树叶一样发抖,五官因为哀伤扭曲,始终流不出一滴泪。
耶律奇衡已经踏上了冰河,而云霁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马已精疲力竭,再也追不上了,只能孤注一射。
云霁仰头向天狂吼,拈弓搭箭,箭镞随着马背的起伏上下波动。
“别动了,在坚持一下。”云霁低声安慰战马,却很快发现,上下晃动的不是马,而是她的右臂。
这一刻,大林、樊忠,阳方堡的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右臂上,是无比期待,也死死压住。她渐渐感到疲惫无力,周围的空气里涌动着无形的暗波,一点一点地将她拽进虚无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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