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道情(108)
作者:金陵美人
桑皇后不忍女儿遭受非议,劝道:“哪有公主下降,不许百姓嫁娶的道理呢?能与公主同一日出嫁,也是她的福气,不如官家再赐韩家新妇一套珠冠,以彰圣恩。”今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依了皇后的请求。
冬去春来,景泰十四年,四月十二日昭宁公主下降。
清晨,驸马于内东华门外等候公主。公主拜别父母后,在内东华门接受驸马参拜后登车,待到吉时,公主车架启行。自华东门至公主与驸马的宅第,一路行去,车马队列浩浩汤汤,万人空巷,百姓掎裳连袂,盛况空前。
公主的依仗会经过龙津桥,所以云霁出阁的时辰往后稍延了半个时辰。故而出门时,观礼的街坊都笑说:“你们家姑娘好福气,能借公主的光,走一回水路。”
韩自中在大门前等候,人逢喜事精神爽,晴天白云下他一身红袍,神态自若,眉宇间英气勃勃。新妇下轿后,他含笑上前接引,云霁手执团扇遮面,脚踩青布,徐缓地往前走。
婚礼虽一切从简,但该有的婚俗还是要有,不然给旁人看了笑话,该说韩家不懂规矩,不上台面。
韩自中举止有度,云霁亦端庄配合,直到宾客散去,新人入寝阁,这一日才算圆满落幕。
新房中,韩自中透过跳动的烛火看坐在床榻上的云霁,她身后是一张白帕子,在一片喜庆中显得格外扎眼。
韩自中不大自然地将视线挪开,他饮了不少酒,此刻酒意上脸,说话带了点醉意。
“不早了,我唤人进来为你更衣盥洗吧?”韩自中坐在方桌旁,紧张的只敢看门。
云霁起身坐到妆台前,铜镜里明艳却陌生的妆容让她有一瞬的恍惚,愣了一会才说:“甚好,劳你替我喊人。”
屋子里总算是有了些声响,韩自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余光总是往妆台那看。
侍女们将她头上繁琐华丽珠冠取下,乌发漫漫地铺散在绿衣上,她垂着眼,不知是烛光还是胭脂,脸颊上泛着淡淡的桃色。韩自中撑着脑袋痴痴地想,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场景呢?
“郎君在看什么?”梳头的丫头绷着笑问。
云霁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却看见韩自中的一道背影,他落荒而逃,只说:“你们太慢了,我去外间盥洗。”
再等到他回来时,床前的青纱帐被放下,隐约能看见一道人影。
韩自中轻轻咳嗽一声:“都下去吧。”
云霁听见衣橱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声逐渐靠近,韩自中撩开纱帐,怀里还抱着一床被褥。
韩自中一面将被褥铺在地上,一面解释道:“房里没有其余软榻,咱们先凑合一段日子,等回了宁武关就好。”
云霁歪着头看他:“纸包不住火,再完美的骗局也会有被识破的一天。”
“能瞒一天是一天。”韩自中笑了笑,舒坦的躺了下去,“早点休息,明日还有一堆婚俗等着你呢。”
云霁吹灭了烛台,室内沉寂了许久,在一声叹息后,他听见她说:“是我辜负了你。”
韩自中像是翻了个身,反问:“你知道我现在是何种心情吗?”
“伤心吗?”云霁想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你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他玩笑道,“兴许是哪一世我亏欠了你,所以罚我今生来偿。”
云霁久久没有回应,她暗自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前世她与张殊南又是谁亏欠了谁?或许是相互亏欠,不过多少罢了。
翌日清晨,韩自中收拾好被褥,在侍女进来的前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床榻,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推搡了一下云霁的肩头,示意她先下榻洗漱,云霁照做。没过多久,便见嬷嬷喜笑颜开的从寝屋里出来,手里捧着用红绸遮住的托盘。
云霁回了寝屋,站在韩自中身边,轻声问:“需要止血粉吗?”
韩自中哑然失笑:“谁会傻到用自己的血啊,是提前备好的猪血。”
云霁听完亦是轻松一笑:“抱歉,是我低估你了。”
新妇进门的头几日总归是闲不下来的,俩人盥洗更衣后便被侍女们簇拥着出门,还没安静多久的将军府又热闹起来。
公主宅中的情况便不容乐观了。
新婚夜里,驸马破天荒地喝了个烂醉,踉踉跄跄地走进寝阁,倒头就睡。幸好公主体贴,当下并未声张,与驸马和衣而卧。
张殊南醒的时候,韦元同正欲用帕子为他擦拭。他歪头躲了过去,而她的手悬在半空,神情有些尴尬,但公主很快就调整过来,将巾帕递给身后的侍女。
“驸马,你昨日醉了。”韦元同微笑着解释,“我让侍女煮了醒酒茶,你喝了会好一点。”
他坐起身,接过醒酒茶,平静道:“哦,我昨夜贪杯,请公主恕罪。”
韦元同摇摇头:“无妨,我并未往心里去。你可以再躺一会,我去园子里转转。”
公主府在状元府后方,两座府邸一前一后,共用一个花园。
“公主自便。”张殊南道。
你一言我一语,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主客。
待公主出去后,张殊南喊赵靖入内,更衣盥洗后径直回了状元府。
韦元同立于月湖边赏景,忽然看见远处飞廊上行走的张殊南,她没说什么,身边的珍珠憋不住,疑惑道:“驸马怎么一起身就回状元府了?”
公主沉默地盯着一池湖水,良久,忽然笑讲:“驸马应当是有急事要忙,这里风景秀丽,我一人也不算无聊。”
张殊南的身影自她的眼中慢慢消失,韦元同侧过身,似乎是为了让婢女们放心,她指着对岸的阁楼问身旁陪同的孙嬷嬷:“那是什么地方?”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韦元同说着话, 脚下便要往那处走。孙嬷嬷不敢阻拦,却也没有轻易让她过去的意思,躬身道:“回禀公主, 那处阁楼荒废了。”
“荒废了?”珍珠惊讶道, “它看起来并不陈旧。”
孙嬷嬷顿了顿:“是……是不住人了。”
韦元同缓缓地往前走,笑道:“既然不住人, 那去看看也无妨。”
“那是一间许久不住人的屋子,恐冲撞了公主。”孙嬷嬷一路紧跟, 劝了又劝。湖边修剪花草树枝的仆人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 像公主行礼问安。
韦元同如何听不出孙嬷嬷话中深意呢,只是并不用她开口, 珍珠冷着脸训斥:“公主想去哪里, 需要孙嬷嬷的首肯吗?”
孙嬷嬷连道不敢, 只得悄声吩咐小丫鬟:“速速去回禀郎君。”
木兰阁落了锁, 韦元同站在阁外静静看了一会,粉墙黛瓦, 不像是汴京时兴的建筑模样。
赵靖匆匆赶来,令公主意外的是, 他并没有阻止她进入阁楼, 而是面有愠色的训斥了孙嬷嬷:“我看你是年老糊涂了, 你倒是说说这两座宅子里,有哪一处是公主不能去的?”
公主笑着劝道:‘“孙嬷嬷是怕屋子里灰大,你不要责怪她了。”
赵靖点点头, 对公主道:这屋子确实许久没人住了, 钥匙一时间不知道丢去了何处, 下人们在找寻, 请公主少安毋躁。”
韦元同晓得他是在糊弄, 于是笑了笑,并不作声。过了没一会,有家仆从远处走来,向公主道:“驸马说海棠花正盛,不知公主有无雅兴一同赏花?”
公主欣然前往。
后来的好些年,这样的相处方式成为了张殊南与韦元同的日常。他们有着心照不宣的秘密,也相敬如宾的生活着。
初夏时节,韩武等人启程回宁武关。
他在宁武城里为韩自中与云霁置办了一间宅子,叮嘱道:“若军中无大事,你们便回城里住,省的被人抓住把柄。”
可云霁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大小事务她都要亲力亲为,日夜都在营里,与韩自中分帐而眠。不过一月,军中便有谣传:“韩自中与云霁感情不和,实为怨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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