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219)
作者:athos (athos1978)
只见伯颜来到合汗跟前郑重跪下,由合汗亲手取下自己头上的宝冠给伯颜戴在头上。月尔鲁作为陪衬,也得了封赏,一串吊着玉坠儿和丝线穗子的香木手串。
伯颜头顶合汗的宝冠,向合汗谢恩后起身,看到的是安童的满面焦虑与不满。他大概对伯颜今天如此“粗野”“自降品格”的做法非常不满意。
而那个善理财的费尔干纳钱袋子,则以目光斜视着这边,他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起立欢呼,甚至没有像安童那样显出怒意和不满。
在这精明的费尔干纳人的眼里,透出来的总是一抹轻蔑和戏谑。
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场玩笑。
而他是参透一切繁华背后的破败与不堪的智者,不屑于与群氓同乐。
后来,又过去了那么多岁月。安童死了,月尔鲁死了,艾哈迈德也死了,连合汗本人都死了。只有伯颜自己一个人还苟延残喘的勉强活着。但也已经病入膏肓。
临死前,伯颜看着跪在自己床边的买迪和囊加歹,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他已经不是那个在赛场中夺羊的勇猛骑士,而是一个身体瘦到只剩一把枯骨的垂死老头。他的身体已经轻的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伯颜对着镜中枯瘦干瘪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他闭上了眼。
第139章 《两片杏仁》番外-瞽女
瞎先生者,宋曰“陶真”元曰“盲女琵琶”。乃双目瞽女。自幼学习词曲,弹琵琶为生。多有美色,精技艺,善笑谑。大家妇女,骄奢之极,无以度日,必招此辈,养之深院静室,昼夜狎集饮宴,称之曰“先生”。如杭州之陆先生、高先生、周先生之类。淫词秽语,污人闺耳,引动春心,多至败坏门风。今习以成俗,恬不知耻,甚至家主亦悦之,留荐枕席,爱而忘其瞎,真异事也。亦多少年游闲者借以佐酒消遣,不异青楼。
“秋娘袅袅拨琵琶,也抱琵琶半面遮。
却信人间重颜色,夜深犹插满头花。”
“瞽女琵琶曲,黄昏市上游。
何人呼侑酒?唱到月当头。”
两个瞎眼的女子,怀里分别横抱着琵琶,玉一样洁白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其中一个头梳做懒梳髻,发髻根处插一枚宝蓝色玻璃花瓶簪,中空的簪芯里是一朵芬芳的白萼。另一个梳飞仙髻别银包金飞天钗。两个瞽女大约十三四岁,面上化三白妆,以胭脂点唇并染两颊,额头鼻梁下巴以白粉提亮,眉头上挑画成愁眉,眉心处贴饰珍珠花。两人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枯竹褐色薄绫衫,敞开的衫子衣襟里露出桃红合欢襟,胸前一排亮闪闪的瓜楞珠金钮扣,衬托的才刚刚发育不久的酥胸雪白莹润。
两个小瞎子唱完了,对旁边第三个瞎子说:“我们都唱过了,现在该你了。”
第三个瞎子是个脸儿瘦长、尖下巴、鹰嘴鼻、深眼窝的姑娘,也是十三四岁年纪。从相貌看就不是汉人。她的肤色过于苍白,嘴唇由于涂了胭脂红的有点刺眼。她的眉毛按波斯人喜欢的样式画成在眉心处相连的样子。穿棠梨褐出袖海青样薄绫衫,衫子里是同那两个瞎子一样的桃红合欢襟。这色目瞎子姑娘的辫子很长,红褐色发辫拖垂在背后,共有十四条。
“你今年十几?”一旁坐着听曲儿的一个男人打趣的问道。这是明知故问。
色目瞎女翻了翻自己眼仁上蒙着一层厚厚白膜儿的大眼睛,说:“我打了几条辫子?你还看不出来?”
旁边的几个人听了她巧妙的回答,全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其中有几位听曲者是女人,也都跟着笑。
“米里哈少贫嘴。”先唱过的两个汉人歌伎中显得年龄较大的那位打断色目女孩的调笑,说:“我们两个都唱过了,该你了。”
“唱个什么好呢?”被称作米里哈的瞎眼瞽女依旧不正经的忸怩着,逗得听曲的人忍俊不禁。这小妮子最善插科打诨讲笑话。
“唱个淫荡的吧。”听众里面有人提议。其他人里有几个也附和那个人。
“那么我就唱两首里面带肉的酸曲儿。”米里哈应声说:“一首汉话,一首波斯语,如何?”
一说要唱酸曲儿,听众里面顿时一阵附和声纷纷,都叫米里哈快唱。
女瞎子米里哈将自己右手食指竖起挡在艳丽的红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让周围全安静了下来以后,她怀抱琵琶清咳了两下,朱唇开启,唱了起来。
只听米里哈以汉话唱道:
“怀儿里搂抱着俏冤家,揾香腮悄语低低话。
两情浓,兴转佳。
地权为床榻,月高烧银蜡。
夜深沉,人静悄。
低低的问如花,终是个女儿家。
好风吹绽牡丹花,半合儿揉损绛裙纱。
冷丁丁舌尖上送香茶,都不到半霎,森森一向遍身麻。”
听众里有人道:“这不是关大爷填写的新水令《楚台云雨会》么?唱的好!”
“这首算什么?”另外一个听者抗议说:“这里面有肉?说了要唱酸曲儿里面带肉的,要带肉就带的直接些么。这首不算数!”
米里哈两只手一摊,做了个“你们真让我为难”的姿势,说:“刚才那位说我才唱的这首不算酸也不够肉,真让我好不为难也!不过听者乃是衣食父母,那就让我再唱一首吧。”
说罢,就又拨动琵琶琴弦,檀口轻开,唱了起来。
只听她唱道:
“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情人睡,脱衣裳,口吐舌尖赛沙糖。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可意郎,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床儿侧,枕儿偏,轻轻挑起小金莲。身子动,屁股颠,一阵昏迷一阵酸。叫声哥哥慢慢耍,等待妹子同过关。一时间,半时间,惹得魂魄飞上天!”
这首唱的是白朴的杂剧《裴少俊墙头马上》里面的一段,着实淫荡俏皮,听众席里一片赞叹喝彩声,还有人鼓起了掌来。
“这回算数了吧?”米里哈闻听鼓掌声喝彩声连连,很得意的问周围。
“这回算数!”听众席里一个有些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这声音一发话,其他人全都肃静了。只听那人说道:“我说放过了她吧!你们以为如何?毕竟她才十四。纠缠小姑娘有什么意思?我要听那首波斯语的歌,请唱来。”
“波斯语的也是酸的。”米里哈继续不正经。
然后她接着开口唱道:
“月下观看星空,走来翩翩一位少年。
貌美令人沉醉,林中的酒又有何意?
仅欣赏美貌足够销魂,葡萄酒色美香醇!
原来这色香味美,全来自少年的额与双唇。
俊男哈桑与之相比,只见其羞愧的低头。
若问哈桑何以如此,答曰如此美少年世上独有。
健美的腹部下方,有一个宝贝隐藏。
为防止恋人放肆,将之用麝香严严封上!
眼眸中带光,含有利剑。
一对秀眉弯弯,好似新月。
前额就像正午的烈日,乌黑的秀发闪烁亮光。
面颊浮着红玫瑰,形状颇似那桃金娘。
樱桃小口实在可爱,皓齿如朱门里的白玉床。
昂首挺胸风姿美,脖似羚羊颈修长。
原来麝香借了他的芳馨,龙涎香也难比他的菲芳。
艳阳下淡淡影中凉,爱侣相交多欢畅!
日落时借他的光,万物亦显亮堂堂。”
瞎女孩的波斯语带有东部山区人的口音,她这回唱的却是赞美美少年的情歌。
这歌伯颜听了心里“砰、砰”跳。今天是别速真做东请客,请来的这三个瞽女弹奏琵琶唱曲给伯颜解闷儿。听客也都是熟悉的人。尽管并没有什么陌生人在场,但这个瞽女唱起了一首关于男色的歌,还是有些尴尬。
别速真则心想,这姑娘好聪明,她似乎是懂得什么,所以才唱了这个。这瞎女听出来刚才和她说话的就是这家的男主人了吗?如果是的话,她可真是投其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