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128)
作者:athos (athos1978)
伯颜接过来,系在腰间玉带上。
他们骑马过了内金水河上的拱宸桥,没有下马,直接骑马从崇天门的右掖星拱门驰入,马过的时候,守门人要求看牌符,伯颜给他们看过之后就直接放过去了。他们一直骑马到了小礼拜堂的门前才下马。伯颜把马鞭和自己的大衣交给一个侍从拿着,然后推开门进了礼拜堂。
今天的礼拜堂人很多,狭小局促的空间挤得满满的。因为前一半的空间得让给合汗与他的近侍亲随们。大家都一袭黑衣,有些还系黑色头巾。每人手里都拿着事先预备好的蜡烛,但还没有点燃。
伯颜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阿什克岱和月尔鲁。
阿什克岱首先看见了伯颜,穿过拥挤的人群过来跟他寒暄。两个人互相道了平安以后,伯颜看见阿什克岱带着的两个儿子。伊利亚斯和鲁哈。伊利亚斯和父亲最相似,让伯颜一看就想起他们小时候在伊尔汗宫廷里的少年时光。鲁哈肤色微深,更象萨莱夫人。两个男孩都在手中捧着蜡烛,非常美丽,看见伯颜就甜甜的笑着唤他做阿玛。
“伊利亚斯.舒克尔.伊本.穆哈伊.米赖.马格里布.安达卢西亚!”阿什克岱拍了拍自己长子的肩头,自豪的笑着说:“为了纪念我的父亲,我给我的长子起伊利亚斯这个名字!”
然后,他又拍着另一个孩子的肩说:“我的二儿子,鲁哈.伊本.穆哈伊.米赖.马格里布.安达卢西亚。和我的萨莱太象了,即温柔又倔强,不愧是萨莱孕育出来的!”
伯颜欢喜的几乎要落泪,说:“真羡慕你啊!你的萨莱真是一株多子的石榴树。老伊利亚斯在天堂看见自己家族又添了新一代男人一定高兴。”
“从伊比利亚到叙利亚,再到大不里士的宫廷,最终到了这里... ...。”阿什克岱轻轻的慨叹一声:“我小时候曾经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而我现在有家有儿子,也是安定下来了。以前从没想过我自己也能过上这样平静的生活。我把自己的学问全都传授给伊利亚斯和鲁哈,愿他们能继承我父亲伊利亚斯的衣钵,做个优秀的医师与天文学家。”
“你们好啊!”是月尔鲁。他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两个的旁边。“聊的太热乎了,连我来了你们都没注意到。”月尔鲁打趣他们说。然后他上来与伯颜和穆哈伊逐一拥吻。尤其是吻伯颜的嘴唇时特别的深情。他们两半天才分开。穆哈伊在旁边看着,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偷偷的笑。
这是一个新的爱人,但伯颜喜欢就好。穆哈伊本人豁达,再加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所以对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从无嫉妒心。
月尔鲁替伯颜整理了一下因为热烈拥抱而弄皱了的衣袍,满意的看着他,说:“在家休养这些天,你终于恢复了些。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是最要紧的。”
伯颜没说什么,微笑着点头。
追思弥撒在一片温暖柔和的烛光里进行。主祭和辅祭都穿金线绣的祭披。主祭的祭披上还用白珍珠连缀缝出十字架与鸽子的图案。
弥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合汗才在一群侍从的陪同下姗姗来迟。合汗的脸色憔悴,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折磨着他。随合汗一起到来的一群怯薛围着合汗。伯颜他们站在后面根本看不清合汗,只见合汗的脸匆匆一闪而过,就只剩下个背影留给伯颜。
伯颜心中怅然若失,看了看手里的白蜡烛,已经燃烧到接近一半了。
合汗和他的人在弥撒还没完全结束时又匆匆离去。伯颜他们一干信徒则排列长队等候领取圣体血。主祭神父将发酵面包制成的圣体与酒樽中发酵葡萄汁制作的圣血混合了,以小汤匙送入信徒的口中。伯颜口中含着圣体血,划十字后双手合十退回自己站着的原位,等圣体血在口里慢慢融化掉。因为圣体血是基督血肉的象征,所以他不能用牙齿嚼碎,那样属于干犯圣体,是大罪。
神父今天的读经是宗徒叶哈雅的作品《默示录》,里面讲到种种预兆。圣母踏碎红龙的头颅,白色神圣羔羊献祭,披红盖头的巴比伦淫妇,给大地带来灾祸毁灭的四个骑士等等。伯颜站在人堆里静静的听着,并很认真的回味神父的每句话。
死亡如盗贼一般,它会偷偷的出其不意的袭击你,将你的生命取走。所以,你们当时常默想死亡,准备好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你们的每一件功与过,站在你们双肩上的天使都忠实的把它一一纪录。当你最终面对你的主的时候,主不会亏枉你一丝毫。
到那时,连天地都要废去,但神所降示的律法,一点一划都不会废去。
因为我来,不是要废除律法,而是要成全它,使它完满。
白蜡烛的烛焰在摇曳,化作风的圣神在他们之间穿梭,它领导他们的心,胜过俗世间所有虚幻的帝王。在天之大父,它连你们的每一根头发都数过了,没有它的允许,你们连一根发丝也不会落下。
我、阿什克岱、月尔鲁、伊利亚斯、鲁哈、萨莱,还有已经离开这俗世的唆鲁禾帖尼别乞,以及散落在这世界中的千千万万个教会内的灵魂们。我们在基督内成为肢体。基督,是我们的头。那因信靠基督因主的名而遭谩骂、诟陷与迫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将要承受天国的地土。
我,伯颜,于此刻在心中默颂“真福八端”,这是我的主在山中讲道时发出的宝训。不害怕、莫忧愁,不用畏惧周围人敌意的目光,你,只需要一心信靠。不要做那小信德的人。阿拉伯人说,栓好你的骆驼,然后托靠主。多么贴近生活的谚语。基督是活水灵泉,他说,你们来我这里汲水吧!凡饮这水的人,永远不会再渴!
我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我们的弥撒结束时,神父祝福并宣布遣散众人。我们纷纷如鸟儿归巢一样的散去了。小礼拜堂外天空蓝白分明,今天真是个令人愉快的好天气。
我对阿什克岱说,什么时候,让伊利亚斯或鲁哈去我那儿住两天吧!我喜欢孩子们。看见他们我自己都觉得年轻了呢。
阿什克岱爱惜的看着我,说,别人的孩子,终究比不上自己的孩子。你若真心喜欢孩子,还是应该和别速真生一个。用别人的孩子做代偿,让自己感受暂时的慰藉,这终究不是正当的做法。你看,我、月尔鲁都有自己的孩子,而你,已经在这里娶妻十来年了,却一个孩子也没有生育。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你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年,随着年龄的流逝你会渐渐老去。难道你要等自己已经衰老到不能生育的年龄再后悔?听我的规劝吧!和别速真生个孩子。这样至少你这一生在子嗣上不留遗憾。
伯颜低头默默的听着,他猛然抬头,说,我怕。
怕?怕什么呢?
怕我的孩子虽然存活,但却在异教徒的帝国里丢失了灵魂。一个灵魂已经丧亡的子嗣,不是我想要的。我宁可没有孩子,也不要无信德的孩子。我怕我忙于俗务,无暇顾及我子嗣的信仰教育。我本人已经是一个奴隶,身不由己,堕落至此。我不想孩子一出生他灵性的生命就被毁灭只余留一具死的肉体。
他沉默着,我最知心的朋友。沉默了好久,然后他说,你还是会生育孩子的。你是男人,这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义务。
然后他吻了我的唇,与我话别。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月明快的金色阳光里。月尔鲁,一直静静的听着我和他的对话,他也赞同阿什克岱,认为我该生孩子,完成一个男子必须要完成的义务。月尔鲁本身是个多子的父亲。
我和月尔鲁也吻别,然后独自一个人骑马离开小礼拜堂。我想归还入宫的虎头金腰牌,但是管理牌符的人说让我拿着它。
您以后入宫会用到,管理牌符的官员说。
我?以后,还入宫?我莫名其妙。我的合汗究竟是何意思?他需要我以一个还是戴罪之身的、幽居在家的前任丞相身份经常的出入大内吗?我入来要干什么?尽管我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是我不能问。我是他的奴婢,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