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124)

作者:athos (athos1978)


努尔沉静的侍立一旁,穿着新作的绸面袷袢,脚上穿羊皮做的高筒乔鲁克靴,靴子上是苏扎尼风格的绣花,鸟、太阳、花卉和植物纹用精美的驼毛线绣出。一顶巴旦木朵帕扣在努尔卷发浓密的头上。黑蓝色四瓣缝合的帽底上用丝线绣出扭曲变形的巴旦木果实纹样。状如新月,又似母亲子宫中的胎儿,这是吉祥如意的图案,意味着新的一年里生机勃勃。它们分别旋转排列在四瓣帽的东南西北四侧,代表生命里程中之四时:新生、强壮、衰落、死亡。

巴尔斯,新剃过的头皮清清爽爽的,很精神。余下的一缕金发结了辫子垂在后背。带着卡尔帕克式白色绣花毡帽,帽檐折起,露出里面的黑色貂绒衬,以金红二色丝线结成的帽穗垂落在一侧,衬托着雪白的脸颊。

米昔塔尔跪着,正给伯颜按揉双腿。伯颜自侥幸得脱牢狱后,就落下身体疼痛的毛病。冬天尤其厉害。按摩之后才会舒服些。

阿塔海在外面屋子里烧萨玛瓦尔茶炉子。黄铜茶炊用木炭烧热,准备着以开水煮茶。厨房里正在打馕。一个叫阿瓦汗的厨娘,已经把面和好,等面醒醒以后,就可以用“土盖其”,也就是馕戳,往面馕上盖印花纹了。“土盖其”是一个阳刻雕花的木戳,待面馕醒好后以戳盖出吉祥的花纹。这样的馕,受热后有利于馕芯向外排气,做出来即好看又好吃。

夫人别速真,几天前新买了一个婢女。十二岁。据说是帕米尔人。肤白而貌美。晶莹透亮的浅蓝色眼瞳。阳光般耀眼的金色长发一口气垂落腰间。别速真让伯颜给新来的小婢女起个名儿。伯颜最后赐名苏珊娜。苏珊娜,源自《圣经》。古闪米特语“莲花”之意。信《圣经》的亚述人、阿兰人等东方基督徒,常以苏珊娜为女孩之名。此莲花意指埃及白莲花,这种莲花,白天将花梗伸出水面绽放,入夜就收拢自己的花苞退入水面以下。伯颜听夫人说这小婢女雪白、艳丽又纯真,所以把苏珊娜这个美丽的名字给了她。

此时苏珊娜正在由另外两个婢女为她装扮。呆会去见老爷时,是圣诞前的正餐。夫人别速真希望苏珊娜打扮漂亮了。这样可以让伯颜的心情更愉悦些。毕竟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大家都要欢欢喜喜的。

热比娅正服侍苏珊娜描眉、染睫毛与画眼晕。苏珊娜一看见热比娅拿给她的那只瓶子,就高兴的笑起来。

“小鸽子,笑什么呢?”热比娅问她,自己也在甜甜的笑。

“因为‘苏尔曼’,我在这里居然也能用‘苏尔曼’画眉和染睫毛... ...。”她眨着闪闪的眼睛笑着说:“我们帕米尔人最爱这种青黑色眉石了。都说用了它可以免除‘邪眼’的诅咒。还能让眼睛越来越大呢。”

“你们那里对苏尔曼矿石还有什么传说呀?”一边在开箱给苏珊娜挑选新衣服的拉妮娅问。

“可多了。”小姑娘说,然后她拉开了话匣子。

“我们帕米尔分东和西的。”她说:“我是西部人,我们那里称作‘苏尔曼’,但是东部人称呼这种眉石是叫‘塔西苏麦’。据说还有更珍贵的,就是将‘苏尔曼’原矿先下热油锅用油油炸后碾碎做粉末状,再掺入珍珠粉、宝石粉、茴香粉、藏红花等,制成的既能美容又能治疗眼病的眼药粉‘科尔’。这种科尔粉药能用在许多地方。比如消除眼睛炎症,驱除眼内寄生虫,保护新生儿不受邪眼巫术之害,甚至在男孩割礼仪式上用来给男孩的小鸡鸡消毒止血。”

“别动呦。我的小鸽子。”热比娅轻轻拍她:“我正给你画呢,乱动可就画不好看了呢。”

热比娅用从瓶子里取出的细细的眉棒,用尖端轻轻刮擦那块瓶中的青黑色矿石,弄下细腻的粉末,然后沾上一些,替苏珊娜染在眉毛上和眼睛周围。苏珊娜浓密的两排睫毛颤颤的,和新生的小羊羔的睫毛一样。

“看看这件怎么样?”拉妮娅从一口雕花木箱子里取出一件绣花长裙抖开。那是条橘红色的宽身刺绣裙袍。丝绸的质地,精美的绣花,艳丽的颜色。看上去热烈无比。

“你肤色那么白,就该穿艳丽些。”拉妮娅说:“这件简直就是为你定做的一样。以前太太曾经让我穿,但老爷认为我肤色不够白,所以就一直留着没有穿过。现在便宜你这小可爱了呢。赶紧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苏珊娜穿了起来,不怎么合身,看起来太大了些。

“你穿象帐篷了呢。”热比娅忍不住捂起自己的口唇笑了起来。

“没事,以后我叫裁缝给改小些。”拉妮娅说:“我找一件我以前小时候穿的,你先穿着。”

最后还是挑了件紫红色的。然后又找出一件帕兰吉外袍给苏珊娜。这种宽大的外罩袍自带一条长至胸部的棕黑色面纱,一般是色目女性外出时都会穿的。上次给予名字时,伯颜并没有亲见苏珊娜。苏珊娜是正式见这家男主人的第一次,所以要穿。以示庄重。

男主人房间里,饭菜已经开始摆上了。阿塔海拿着净手用的阿卜杜瓦水壶,倒出流动清水让伯颜好洗手。伯颜沐浴、洗手都尊奉《圣经》的教导,只用流动水。为了不让水浪费,阿卜杜瓦壶搭配齐拉普恰接水盆使用。齐拉普恰这种双层套盆,上一层盆底是镂刻着花式孔眼的,底部下陷,洗过的剩水会漏进下层盆里,既能储水,又可以让洗过的水外人不可见。留下的剩水还能浇花、拖地用。

两个夫人房中的婢女领着苏珊娜进来时,伯颜刚刚开始吃饭。

挡风的锦缎门帘掀起来一点,热比娅和拉妮娅领着蒙着宽大帕兰吉的苏珊娜进入屋内。两大一小三个女子都向着男主人屈膝行过了礼。然后热比娅和拉妮娅给苏珊娜掀开面纱并脱去帕兰吉罩袍。

室内瞬时间被点亮了。小小的女孩,艳光四射。如出水的埃及莲。

热比娅用目光向着苏珊娜示意,聪明的小女孩立即明白了意思。向着伯颜跪倒,就要叩头。伯颜连忙示意努尔去扶起来。然后伯颜让努尔扶着小女孩至自己跟前,仔细看她的样貌。苏珊娜并不害羞,很大方的接受男主人的打量。

伯颜左看右看,异常喜爱,说:“真不愧是‘苏珊娜’啊!果然是莲花色。”已经给伯颜捶完腿侍立一旁的米昔塔尔看了苏珊娜一眼,有些嫉妒的收回自己目光。他对自己的主子这么夸赞一个女孩,心里有点酸。

伯颜拿起一块哈尔瓦糕递到苏珊娜手中,说:“尝一尝,很好吃的。”

苏珊娜吃着糕饼,笑的甜甜的。

当夜伯颜还是自己睡在书房。夫人别速真问两个女奴伯颜对新来的小女奴的看法,喜不喜欢。两个女奴都说老爷看来甚是喜欢。

“最好他真心喜欢这丫头。”别速真说:“我觉得让他把这丫头收房做妾最好。也许还能替我们生个儿子出来。你们看,他都这样了,还不肯和我睡。”

“夫人,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两个女奴劝说道。

“要急的,他到这里娶了我,我们的婚姻已经十年多了,还没有任何孩子呢。这样下去,对他的名誉和我家族的名誉,都会有很大损害的。我想好了,要再试探下他的意愿,只要他不反对,我就主动把苏珊娜送给他。我们也该生育孩子了。苏珊娜若能生育,她生下我抚养,就算在我的名下。至于米昔塔尔,他终究是男的,不能生育,你们的老爷就算再宠溺他,应该也不至于为了他耽误生育继承人这件大事的。”

伯颜吃饭的时候,也有猫咪的一份。阿塔海把蒸熟的鱼摘除了鱼刺喂给波斯猫吃。然后又让猫咪喝热牛奶。伯颜说不让猫咪吃生鱼生肉,怕小猫感染寄生虫。

喂饱了猫咪以后,阿塔海把猫抱走了,放到另外一个房间里。伯颜吃过了好看书。他现在毕竟闲居在家,时间足够挥霍,所以看书的时候更多了。几个男仆就轮流着去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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