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117)

作者:athos (athos1978)


大宗正府里的那个囚徒,被象牲畜一样的剥掉衣衫,赤裸着被鞭笞、被凌辱、被洗涤又被医治。王子远难以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人,与其说他是奴隶,不如说他只是一块肉。奴隶尚有魂魄,肉则只是块死物。这个人尚还活着,却已经和死了没有分别。

自第一次去了以后,王子远每逢晚间都点着蜡烛才敢睡觉。梦里他总觉得自己飘回了那间大宗正府的黑牢。那监房漆黑,但却收拾的干净。床榻上躺着一个修长结实的中年男人,他被子下的身体毫无遮掩,还有一个刚刚长出淡淡的胡须的漂亮青年依偎着他。

他有能让所有男人都嫉妒的健美体魄,尽管那躯体上已经布满疮痕,但丝毫也无损于他的魅力,反而更让人生出占有之意。

这让王太医略感失望。那个囚徒,他是那么美而结实的男人,怎么能忍受这样恶心的凌辱呢?

那囚徒身体上那些鞭痕,新旧交错的。暗紫色和绯红色的,印在人体胸前后背,小腹大腿,这些痕迹莫名的暧昧,向外人透露出一种色情的意味在里面。似乎诉说着受刑者和皇上之间隐秘而特殊的关系。让看见它的人不可能不去联想。

这是个因为被皇上特意恩宠着才会受此凌辱的犯人。至于他犯了什么罪,凭你随意去猜测好了。事实上,看守他的人、治疗他的人和画他的人里,没有一个人不是在乱猜的。每个人对这囚犯,心里都编织着一个故事。关于他与至高无上的权利拥有者之间的色情故事。

可惜不是合汗亲手施加的。伯颜想,这多么的遗憾。伯颜知道合汗会欣赏他身体上的鞭子痕迹。合汗以前本来就喜欢这样做。他常常亲手鞭打他。让他在他面前脱光了全部衣服接受鞭笞,是他们之间秘密的小乐趣。每当鞭笞之后,合汗都会非常的亢奋,将伯颜狠狠扔到床上,猛烈的干他,直到伯颜下身出血,都不肯罢休。

合汗喜欢看他在他身下因疼痛而扭动呻吟,他越痛苦,合汗兴致越高。至高无上的主人将自己的欢乐建筑在伯颜的痛楚与羞耻之上,这反而让伯颜感到愉悦。他喜欢受虐,心甘情愿的接受各种凌辱,并享受它带来的刺激。

身体越沦陷,快感反而越强烈。伯颜乞求他的合汗给他各种虐待和羞辱,他渴望这些。如果合汗不给他,反而让他失落。现在他在合汗的牢狱里,觉得坦然。伯颜有种把自己身体彻底托付出去的快乐。那些刑具,给他浑身战栗的快感。

他并不恨合汗,反而很乐意接受他给他的这一切。但,他也不爱合汗。他很满意他同他的合汗之间,是货物与主人之间的关系。

没有比这种关系更能令伯颜坦然和满意的接受的了。在这种关系中,谁都不用付出感情,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压力。即轻松又欢愉。无论在上者还是下位者都各得其所,双方都很满意。

忽必烈使用伯颜的肉体,伯颜在被使用中得到满足。简直天然契合,天生一对。

伯颜几乎可以肯定,忽必烈以前没有碰到过象他这样的完美性伴。他不仅是顺从,他还享受这种顺从。

如果忽必烈当真赐给他死亡,他也会欣喜的接受。他不憎恨任何人,其实,他只憎恨自己。他的出生和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死亡是进入永恒的门径,伯颜想。经上说过的,没有人可以活着面见主,除非通过死亡。

你们的主是忌邪的主,是掌管生命的主,是已知与未知的一切的主。

合汗自以为自己征服并掌握着他,但是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主宰他并不知道。

他畏惧心中的主,远超过畏惧现世的主。

伯颜闭目倒在榻上休息。身边一片宁静。似乎时间都不动了似的。他的身体已经被清洁过了。是米昔塔尔做的。米昔塔尔倒掉了那些脏水后,就回来看顾他。

姓王的太医正收拾整理他的医药箱。昨天是沙图穆苏,今天是他。他们两个轮流着来。谁都不说一句话。他们只医治,从不企图探索隐秘。都是合格的好太医。好太医从不企图挖掘病人身上藏着的秘密。

伯颜侧着身睡,以后背对准王太医。他在假寐中还能感觉到王太医的目光锁定在他后背上。他的感觉从不出错。

刚才的一切应该是吓着这位文质彬彬的汉人医生了,汉儿比回回的承受能力弱,他们的心理堤坝更容易崩溃。脆弱且敏感的心态让他们比回回更容易歇斯底里,就象汉人士大夫比回回更容易走上自杀的道路一样。

也许王太医会把他所亲见的这整个过程守口如瓶直至带进他自己的坟墓里,也许合汗不需要他守口如瓶就会帮助他尽快的进入坟墓。如果有哪一天,突然传来这位太医弄不清缘由的猝死,那他是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的。

王宏毅现在还无法想象出自己做的这事对圣上来说具备何种意义。他只知道整个过程令人作呕。这种作为驱口的人的生活状态是他以前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但是他也知道,按照隋唐时代的法律,驱口与畜产是无异的。而隋唐离他并不算是太过遥远,也就数百年而已。王太医很庆幸自己是个自由人,对任何人都没有依附性的关系。他的身份,比这曾经执掌过中书省与枢密院现今沦落大宗正府牢狱中的所谓蒙古贵人,可要尊贵多了。起码,他有隐退不仕的自由,只要他不愿意,没人能逼着他留在太医院里,而眼前这个蒙古的奴隶可没有选择不服侍自己主子权利。

王子远临走前又往那裹进被子里的身体上多看了两眼。那身体即使是背影也是极美的。肩宽腰细,显得略消瘦,但又没有南人书生那种绵软和虚弱,相反从起伏的肌肉下透出鲜活的力量感。这是常骑马挽弓带来的结果。终日伏案苦读的文人不可能有如此身姿。这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王子远后来升任了太医院的提举,正二品。那时太医院又领银印了,和中书省一样。只是他终归是没能弄清楚当初他奉诏入大宗正府狱里头照看过的那位丞相到底是中书省的哪一位。他有些后悔,当初他有勇气盯着那人的后背看了半天,怎么就没想到扳过那人的身子看看脸呢?是他心里怕了么?那时他是太医而那人是囚徒,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当王子远在狱里照料伯颜的身体时,伟大的合汗陛下正在察罕脑儿放鹰行猎。今天跟随身侧的是医生兼天文学家的穆哈伊。自从忽必烈令穆哈伊掌帝国医药星历以后,这个叙利亚来的学者就常随侍帝侧,以便随时替帝国的掌权者解忧。

此时一望无际的草滩上,天边隐隐有一条蜿蜒的细细的银带流动着,那是被蒙古人称为“相德因高乐”的闪电河河水。天与水几乎一色,水天相接之处,有点点白色,那是正在成群结队觅食嬉戏的天鹅。

赶猎的奴仆正擂鼓、吹哨,把天鹅赶出它们的栖息之所。大片白色的水鸟惊恐万状的飞向空中。臣僚们都等着合汗射第一箭,只有在合汗开猎并首得猎物之后,才轮得到他们。

但是今天真怪,合汗接连射不中。其中最险的一次,箭支擦着白色大鸟右侧翼羽边钻入高天却没有伤到那鸟的分毫。白天鹅振翅飞远了,留下一阵凄厉的鸣叫声在空气中回荡。箭支却不见落下来。似乎那枚箭尾上粘着雕翎羽箭杆上刻着合汗名号的箭被天收了。

忽必烈看向深不可测的高天,口里喃喃的低语:“我的霍尔姆斯塔.腾格里啊,这是一种什么征兆?你因何收走我的箭?是我得罪了你么?”

合汗眯起自己细长的眼睛,眼尾处细纹堆垒,他的确是已经老了。年老使他精力衰减,让他更加迷信各种异兆,不管是祥瑞的还是不祥的,他都要知道这里面意味着什么。所以他随身带着穆哈伊。

今天清晨晨起时,忽必烈就觉得心神不宁。随猎的侍从替他着好猎装系紧腰带时,带扣上本来镶嵌的好好的一枚金刚石突然脱落出嵌槽掉落于地。在拿弓箭时忽必烈觉得自己持弓的手疲软无力。他的手一直情不自禁的发抖,这是他数次射而不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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