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杏仁+番外(116)

作者:athos (athos1978)


“要不要洗澡?”青年殷勤的问道。

伯颜疲惫虚弱的点了点头表示首肯。努尔立即步伐轻快的去准备浴室了。一切都象是个平常日子一样,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努尔吩咐管浴室的仆人先把火燃起来把浴室里烧暖和了,然后预备沐浴洁身用的一堆瓶瓶罐罐。按摩油、香油、橄榄香皂、紫稍花散... ...,他把这一堆东西全放在一个大托盘里端进去浴室。

努尔把手伸进泡浴池里试了试水温。温度稍高些,正好。然后他把几条雪白的干净毛巾叠好成一摞放置一旁,再次伸出头来问他的主人想点些什么食物与饮料。

“要点什么吃的喝的?我的主人?”

“... ...。”伯颜眼睛空洞无物的望着天花板,似乎那上面的结构很有趣。

“主人?”

“... ...。”仍然没有回答。

米昔塔尔轻轻拉了拉努尔的衣角。

“你不用伺候了,我来。”他对努尔说。努尔很知趣的退了下去。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 ...。”的水声。但是没人说话。努尔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着镂空木隔断的门。他努力的想听里面都有什么对话,但是除了水声什么也没有。

紫稍花散是补阳气的。

紫梢花、去粗皮的桂、炮裂去脐白的附子、马蔺花、牡蛎粉、蛇床子、五加皮、地骨皮、蜀去目炒去汗的椒、白矾灰、去杈防风各等分。上为末。每用一匙,水一升半,煎至七八合,服仙灵脾酒后,更用此小浴药泡浴。乘热先熏,通身浴之。

仙灵脾酒里有淫羊藿,也是补肾阳、强筋骨的。

管它贵不贵,有没有用,这些补肾壮骨的药物,都先用了再说。

仙灵脾酒伯颜只抿了一口,就以医生说自己“虚不受补”而拒绝再用。紫稍花散伯颜倒很是喜欢,在冲干净身体以后就滑进去泡着。米昔塔尔跪在池子边沿,轻轻的替主人按摩肩背。

努尔悄没声的进来,把地板上散落的脏衣服抱了出去交给洗衣的妇人。

伯颜一边走神,一边从手边的果碟里捏葡萄吃,但依旧一句话也不说。米昔塔尔为了逗他开心些,故意把刨开的一只大红石榴打散了,用一枚细细的小金牙签戳了一粒红宝石样的石榴籽,喂进伯颜的嘴里。伯颜张口吃了那粒红石榴籽,吸尽了籽粒中甘美的汁水后要吐籽时,却被米昔塔尔伏身低头一口含住,将那籽粒渡到自己的口中。然后看着主人微微一笑,将那籽儿“噗”的一声轻轻吐进碟子里,然后又往伯颜口中喂了一粒。

这一切,努尔透过木隔断门的镂空孔眼,尽数全收眼底。他扭过头去,朝地上默默的假啐了一口,脸上显出轻蔑鄙薄无比的神情。

艾哈迈德的家族倒了,那血淋淋的裂尸和磔刑场面努尔虽没有亲眼见到,但他很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失了靠山。不过庆幸的是他还能给忽必烈合汗继续干同样的活儿。伯颜在家里的一举一动他都会报给合汗。合汗需要努尔活着就是让他去干这个,否则,合汗就连努尔一起处置了。

艾哈迈德.努尔丁的家族被彻底扳倒以前,努尔在伯颜家里天天做梦。

努尔的梦总是从一段白墙开始,那墙是白粉涂的。墙根处栽着藤本玫瑰,每年四月起,攀援上墙的枝条便打起了滚圆结实的花骨朵。五六月份是盛放时节。香气满苑。

努尔在梦中见到的艾哈迈德.努尔丁,骑着那匹金色毛皮底子上带有玫瑰花瓣红斑的波斯骏马,手里拎着鞭子,高傲而盛气凌人的象驱赶牲畜一样把那些拜偶像的肮脏蒙古、契丹和蛮子们一个一个打入安拉的火狱里去。

“有人类历史以来的所有的不信道者和犯罪者都在火狱中,尽管如此,火狱还是填不满。”

“在那日,我将对火狱说:‘你已经满了吗?’它将会说:‘还有吗?’”

“那是七十年前从火狱上面掉下的一块石头,它一直在往下掉,直到这时才落到底。”

“如果一个如七头怀孕母驼大的石头从火狱的边上落下,它将滑落七十年,还达不到底部。”

“难道追求安拉喜悦的人,象应受安拉谴怒的人吗?他的归宿是火狱,那归宿真恶劣。在安拉看来他们分为许多等级。安拉是明察他们的行为的。”

“不信道者,将一队一队地被赶入火狱,当他们来到火狱前面的时候,狱门开了,管狱的天使对他们说:‘难道你们族中的使者没有来对你们宣读你们的主的迹象,并警告你们将有今日的相会吗?’他们回答说:‘不然,已经宣读过了。’然而,不信道的人们,必受刑罚的判决。自大者的住处真恶劣!”

努尔的主人牵着他苍白消瘦的手,向着雾一般的远方走去。那里似乎有他们的幸福。

月光、蔓、花朵,叶片和阿里麻里的奴隶市场交替出现,最后都化成一片猩烈的血海。努尔嚎哭着眼看这一切美妙幻境都化作无有,血在喷涌而出,吞没了美好的园圃。那个人向他露出最后的笑容,就被血海吞没了。努尔伸出的手空空的,什么也没能抓住,什么也没能挽留。

他总在这样的结局里醒来,大口的呼吸着黎明里带着微弱寒气的空气,冷汗汗流浃背,头痛欲裂。他总是在黎明来临时独自第一个醒来,左右睡着的阿塔海、希拉伦丁、巴尔斯等还都沉在梦乡里。努尔看向窗棂外,一点清晨的微光透过糊的窗棂纸透进来,粉红色里夹着点金色。多象玫瑰的颜色啊!他想。他梦里蔓沿粉墙而上的玫瑰花藤上的花朵,就是这种色泽。

然而艾哈迈德显然失算了。合汗对伯颜的信任不是一只盏能够打碎的。显然他的合汗只打算折磨伯颜一段时间让他变得更懂什么叫屈从后就释放了他。合汗没有任何置伯颜于死地的想法。相反,艾哈迈德自己象是一块用过即可扔的脏抹布一样,他才是最终会被抛弃的那个。

艾哈迈德完全估计错了形式,他错误的以为他可以顶替伯颜的位置。

哈曼的计谋终归归于虚无,麦穆坎的忠贞胜过恶人的奸计。合汗虽然天颜善变喜怒无常,但是洞察忠奸之别,毫厘不失。

第81章 贝利萨留与伟大的查士丁尼

王子远刚入大都太医院不久,就赶上了不愉快的事。本来,太医院隶属宣徽院,最高职衔与中枢丞相一样授一品银印。而且自至元十二年太医院提点许国桢迁礼部尚书后,凡太医院提点都要冠礼部尚书的官衔。可偏偏王子远刚入太医院才一年,不知皇帝怎么想的,太医院就改为尚医监了,最高的官职也从正一品掉落到了正四品,印也从银印改成了铜印。

虽然这种状况只持续了两年,后太医院又完全恢复了以前的品级与名称,但这陷落下去的两年,总让王子远觉得非常莫名的晦气与不吉利。

子远姓王,名宏毅,幼习举子业。后于战乱里家人离散,在逃难的途中改习医而得其要理,于是医名远扬。元帝闻名,徵子远为管勾太医院事。子远医术精明,疗疾如神,得赐锦衣、绣冠、金符。后志厌声利,虽年方四十,即求归隐于陕西淳化以西之谷口,以医药诗书自娱而寿终。当然,此乃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王子远还没当上从一品光禄大夫兼太医院提举的时候,做了他非常不愿意去做的很多事情,去大宗正府给那个人看病治伤,是王子远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令他惊恐万状的事情。

是皇帝让王宏毅与另一个回回太医沙图穆苏两个人调换着给那个囚在大宗正府牢内的人看病治伤。所以王太医每隔一日,就要硬着头皮进监牢一次。这其中的滋味,堪比让王太医自己受刑。因为那场面不仅是血腥,而且令人作呕。

以王子远后来的官职来看,他和那囚徒一样,他们两个论文职散官都是从一品光禄大夫。只是论执事上一个是太医院提举,一个是前中枢省左丞相兼同知枢密院事。一个在牢外,一个在牢内。一个是医治者,一个是被医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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