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恶役马甲都成白月光(86)
作者:枕藉舟
“我们打点过了,骨灰被保存在瓷罐中,现下在紫苏那里。”何鸢连忙补充。
庭筠“嗯”了声,瞥见一旁碗里的乌黑,示意何鸢放开:“给我吧,药都要凉了。”
何鸢边把那碗乌黑递过来边问:“你这到底怎么了?这都两次了,但太医们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着,得去宫外找些有名大夫,说不定有些疑难杂症的他们兴许见过。”
庭筠一口闷下苦药,没拒绝,“也行。”
与其推阻让她更担忧,还不如让她去做,图个安心。
“不过我觉得大概最近太多事了,身体有些累、情绪也不太稳定导致的,应该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庭筠放下药碗,“我要出宫一趟。”
语气平淡却不留余地:
“就我一个人。”
——
山路崎岖,雪泥在鞋底粘了厚厚一层,又弄湿了素白的裙摆。被树枝清理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正燃着猛烈的火焰,庭筠将手中的纸钱丟入其中,火势便又大了一些。
稀碎的灰烬随着风上下漂浮着,空气里是烟尘和火屑的味道,庭筠就在那个鼓鼓的山包边挖了一个坑,把一个瓷罐放了进去,再缓缓用土重新覆盖。
火焰已快燃到尽头,庭筠拔了塞子,将酒洒在这座墓前。
“老头,说出来大概会让你笑话,来年清明节,从没体验过要拜那么多坟呢,可有的忙了。”庭筠自哂般扬了扬嘴角。
刘百岁、荀夫子、苏时蕴极其父母亲人、阮娘、还有……真正的谢筠。
一路来,她好像一直在失去。
其实从前,她对死亡好像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认识,唯一一次是自己朋友的去世,看着墓碑上那个笑的灿烂的黑白照时,她感受到的忽然而至的窒息。那种钝痛是迟缓的,在过了些时日后一个平凡的晴天,她看着阳台上那株枯萎的绣球,然后想起,那是朋友送给她的。
她说,你过生日的时候,它就差不多要开花了。
死亡让很多东西言而无信,让很多事无疾而终。
庭筠从前根本不会为繁累的情感多作停留,她的目标永远围绕着得到更高的物质条件——金钱、权利、地位……这原本并没有错,但她却是将其当成了全部。
对于很多人曾说她过于冷漠、极度利己、活得像个机器人,她听过却并不在意。
————这大概是当初系统找上她的原因。
它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严酷且服从的执行者。
可惜,它们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她从来不是听之任之的执行者,她从始至终,都是决策和统领者。
所以……
“那就反了吧。”
她松开手,酒瓶坠地,在石上碎裂,清脆响亮的一声。
谁规定故事的走向只能一不能二呢?
结局本就是由成功的一方来书写,那这次,
也该换个胜利者了。
庭筠拂去石碑上的积雪,露出其上清晰的刻字来。
她温声道:“明年见。”
林中万籁俱寂,庭筠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下山,翻身上马。
长鞭挥动,马蹄溅雪,耳畔风声肆虐,庭筠却在这匆促的疾驰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是鼓动的、规律的、有力的,来自她灵魂深处的呼唤,告诉她,她在真实的活着。
在相似的山道与颠簸中,这十日前雪夜祭奠的画面,同现在从蚁穴新据点返回的场景,奇异地拼合重叠。
十天里,她将自己忙得脚不沾地,以求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将自己的理智打磨地更加冷肃。
算算日子,也是时候讨回第一笔债了。
黑色骏马一路飞驰而去,穿过山林、跑过城门、掠过街道,最后驶入宫中。
落地的一瞬,胸腔中最后一丝郁气随风远去,庭筠重新打起了精神,偏头摸了摸马颈:“辛苦了,今晚给你加餐。”
她回身往殿中走去,脱下有些潮湿的大氅,往燎炉边靠近,一眼便瞧见了在躺椅上停歇的蓝楹蝶。
这家伙畏寒,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这里。
庭筠正准备拿些蜜来喂它,却见蓝楹蝶在察觉到她的到来后,蓦地飞了过来,绕着她的手盘旋,翅膀上出现了一层微光,
这是在接受通讯的意思。
庭筠怔了怔。
介嗔痴?
第61章
庭筠将手指点上了蓝楹蝶的触角。
微光淡去, 代表已经接通。
庭筠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便等着对面开口,可那边却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一时间, 安静地有些过分。
“……你是坏了吗?”
庭筠轻轻拍了拍蓝楹蝶的翅膀。
随即, 一息轻笑打破了这奇怪的沉默。
对面居然还装作一副认真分析的语气:“它可能是睡懵了,毕竟按道理这时候它应该在冬眠。”
“你欺负它不会说话是不是?”庭筠失笑, 坐入躺椅中,任由自己被温暖的软垫吞没,感到了难得的片刻安宁。
“你还好吗?”
“过得好吗?”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庭筠听到了北境萧瑟的风声, 马蹄并不很急, 似乎是跑上了高处, 那金戈铁马和交战厮杀的声音便随之陡然清晰。
庭筠立即从躺椅中站起:“介嗔痴!你发什么疯?!”
还以为他是在营地休息,这家伙竟然在战场上分心跟她通话!
“你不要命了?!”
“别担心,我不在那儿。”介嗔痴及时的开口阻止了庭筠即将挂断的动作。
他依旧悠哉悠哉的模样:“是收复匛山一带的结尾一役, 不需要投入多大精力, 我只是找了个地方观战。”怕庭筠不放心又补了句:“离得挺远的。”
“……你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庭筠觉得自己对于介嗔痴的脾性还是无法完全琢磨到,比如现在, 换成她在这情况下, 不说高度紧张, 那一定是轻松不起来的,就更别提这样心情惬意地笑了。
“因为我喜欢这种感觉。”他似乎思考了一秒怎么描述, 掩盖不住的兴奋溢了出来:
“——你在紧张我, 骂我的话也变得很好听,所以我这么高兴。”
对面的人好像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就是开蒙的野兽般,在直白地陈述着自己的感知。
庭筠哑口无言, 不知是被这歪理带偏还是燎炉的火灼高了体温,从耳廓开始像爬上了蚂蚁,轻浅的痛和痒一路蔓延到脖颈和胸腔,她用手背贴在脸颊,说出的声音有些闷:
“……闭嘴。”
可这说出来的警告却没有什么力道。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吗?”他又用上了那种蛊惑还粘连着委屈的腔调。
要是真有什么急事,肯定不会这幅不着调的样子,庭筠不想再给他钻空子占便宜,便用上不甚在乎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那边出乎意料地没有接话,就在庭筠心道这臭小子去了一趟北境倒是磨炼地很沉得住气,便准备跳过两个人略显幼稚的对话,开口就要问正事。
而就在她张嘴的瞬间,那边蓦地响起了介嗔痴低缓的声音:
“因为我很想你。”
那话像从心口升过喉咙,在唇齿间滚了一圈,磨着一把滚烫粗粝的沙。
“——没有别的原因。”
苦寒之地,连呼啸的风声也异常凛冽响亮,说出的话语似乎瞬间就会被吹走消散。这平铺直叙的几字却像是透过薄薄的蝶翼,越过山川湖河,簌簌化作了瓦上湿雪,檐角滴答一声,溅在窗边竹叶上。
所有闷塞的沉痛之事与情绪被疏导一空,半融的雪化作一道水痕,从叶片淌下,没入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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