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06)
“公主若是怕了,或信不过在下,倒也无妨,”霍长歌嗤笑一声,抬眼觑着那前朝大陈的公主,凉凉讥讽续又道,“在下一人杀得了连凤举,父仇家恨,本就不用假他人之手。”
“既是如此,郡主为何又答应要与本宫合谋?”大陈公主诧异一问,一双冷眸不解睨她,疑惑之色顿生。
“哈哈哈哈合谋?公主怕是会错意了。”霍长歌闻言嘲弄朗声大笑,“在下只杀连凤举,至于趁机夺权、复辟前朝,那是公主私事,在下不会参与,在下不过是——”
她话说一半,低头凝着手上她爹生前那柄佩剑,眸光眷恋又挣扎,她狠狠一闭眸,再睁开时,眼神坚定,淡淡回那前朝公主一句:“——不过是感同身受,恨南晋入骨又势单力薄,杀得了皇帝,却推翻皇朝不得,借公主之手一举倾覆了它,于公主一个找回旧日家国的机会罢了。”
霍长歌言罢,抬臂将手上那剑凌空丢给大陈公主,眼神清亮无畏,坦然朗声便道:“公主若信不过在下,便着人拿此剑去廷尉门前击鼓,告在下一个通敌谋逆之罪;若是信得过在下,便携此剑三日后于正阳门外攻入。届时你我里应外合,假意拼杀之后,在下要公主于宴上交还此剑,助在下亲手击毙连凤举于我父佩剑之下!”
大陈公主抬手“铿”一下接了剑,又垂眸“锵”声抽剑出鞘,见那剑格之下正中、雪亮剑身之上,以小篆深刻一个“霍”字,遂定了心神,遥遥与霍长歌对视一眼,一双沉似海底的眼眸中激昂与愤恨一瞬交加:“好!”
她扬声道:“本宫信你!”
*****
三日后,小年夜上,前朝人马倾巢出动,破釜沉舟一战,兵分三路:一路滋扰含光门,将连璋于家宴上调走;一路伪装成乐师、歌姬入得宫中,于家宴上刺杀晋帝;一路于正阳门外不住涌入,牵制宫内禁军,拖延援兵增速。
因出征归来新伤未愈、旧疾复发的谢昭宁卧病在床,霍长歌独自赴宴,见状顿时起身护驾,赤手与敌交锋,抢下对方兵刃,一路厮杀往晋帝身前护去。
霎时间,皇亲国戚四处奔逃,侍卫护着太子、太子妃与皇帝不住后退,宫宴之上犹如炼狱战场,“铿锵”刀兵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声响成一片。
前朝遗族与禁军悍勇绞杀,不住有人重伤倒地,“哐当”撞翻矮桌,瓜果菜肴摔落满地,暖笼翻倾,笼中火炭铺洒一地,点燃地上毛席、织皮,霎时烧出一道道火龙来。
霍长歌于人缝与火光间遥遥窥见那前朝公主还差数步已快到得皇帝阶前,却被禁军人墙阻住再动弹不得,眼眸一眯,果断踩了桌子翻身腾空,越过众人,抢得皇帝身前举刀拦她,向她直冲过去,做出一副相杀模样。
那公主见霍长歌迎面而来,与她微一点头示意,却见下一瞬,一柄长刀却从霍长歌手中朝她当胸刺来。
“你——”那前朝公主措手不及被捅到要害,双腿顿时一软,抬手无力扶住霍长歌刀身,衣袖朝下滑落,露出腕上鸦青印记,她“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双冷眸惊愕,死死瞪着霍长歌,气若游丝痛苦哼出一句,“你,你竟是——临阵反水?”
“错了。”霍长歌面无表情抬眸睨她,轻嗤一声,一把抽回手中长刀扔在地上,抢下她掌间所握霍玄佩剑,伏在她耳旁悄声道,“我父在天之灵,必不愿见我为报私仇,做出祸乱南晋之举,我这是——‘一石二鸟’与‘上屋抽梯’之计。”
她言罢,抬手按住那前朝公主肩头轻轻一堆,大陈公主临死顿悟,喉头无力“呵”出一声,胸口血涌如注,向后仰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公主!”有前朝遗族意外窥见此情景,嘶声裂肺大喊一声,目眦欲裂,奋力砍翻几名南晋侍卫便欲冲将上来,他朝霍长歌激愤大骂,“狗贼,我杀——”
霍长歌面不改色脚尖一挑,将地上沾过大陈公主鲜血的长刀挑至半空,抬脚拧腰照着刀柄飞踢出去,“噗”一声,刀尖竖着插进那人喉头,以惯力将那人仰面带倒在地。
“狗贼……你骗……”那人临死瞪着黑沉沉的夜空,蚊讷似哼出含混半句,偏头咽气。
霍长歌神色不动,漠然提着一把滴血长剑扭头便走,抬手再挥,雪亮剑身一一划过身侧那些还做着复辟白日梦的前朝遗族喉头。
她直直退到晋帝阶下,抬眸与他对视一眼,果断挤进禁军中,侧身护在他身前,朗声道:“陛下,臣护驾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