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625)
客人不饮,念一也未动眼前的茶盏,袅袅香雾中,她道:“我是你,却又不是你。”
秋暮同小哑巴相视一眼。
只听念一又道:“上古之时, 千诀同月神交好,月神常邀千诀于月神宫小叙。那时月醒上神不大爱见人, 常年躲在神宫深处孤自读卷抚琴。那日,月神邀了千诀到月神宫对弈, 可月神前夜贪杯醉倒了, 直到翌日午时方醒。千诀早一步到了宫内,不忍叫醒月神, 便在神宫深处随意走动, 恰好窥见月醒于花中抚琴。”
“月醒得知人来, 摘花掷往,却被千诀接在掌中。见是千诀,月醒起身走到他身边,拿回那朵红花,道,这朵花可是我月神宫开得最美的一朵,然,不如千诀上神美。”
听念一说这些曾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秋暮竟想不起分毫,因她记忆是被天罚拿去,月魔先前于月神宫断壁前给看的上古往事中并没有这一段。
念一见对方面露疑惑,握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相触的一瞬,指尖处泛出月光似得一圈光晕,那些丢掉的过往走马灯一样重回秋暮的记忆。
上古风月静好,十二上神闲来无事办了个选美赛,竟有众多精灵地仙投票参与,最终是月醒与千诀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月醒虽觉无聊,但心头却有那么一点不甘,想她好歹是个女儿身,怎能被男儿身的一朵蓝莲花压下去。她知那朵古莲美,但从未仔细打量过。
那日她于花中抚琴,千诀窥见,她本想摘花伤他出出气,使出全数神力将花掷去,不料竟被对方轻松接住。那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对方,四目相接,她心生羞愧,若论皮相,那朵古莲自然比不过她,但论气韵,她不得不认输。
于是便有了那句:“这朵花可是我月神宫开得最美的一朵,然,不如千诀上神美。”
念一见对方眸底迷茫尽消,明白已将上古的那些记忆全数还给了她。她松开秋暮的手,喟叹道:“只因月醒上神的一句话,便有了我。”
润了口嗓子,放掉茶盏,念一继续道:“那夜,月醒便入了千诀的梦。梦里月醒上神为千诀上神弹了一曲《借相思》。千诀真身乃上古净莲,不沾半分尘埃浊念,无欲无泪更无梦。可他梦到了你,这便是心魔。心魔一起,我便自他梦中苏醒,幻成一道虚影。”
“我既是他的心魔,本以为他会杀我,不料他不但未杀我,更是任由我在无虚幻境随意走动,我每晚都会给他谈一曲《借相思》,可他从不理我。哪怕我趁他入定修行,偷走他一瓣莲花做身,化作实体,他依旧不理睬我。直到上古遭劫,月神坠魔,众上神殒身,而你因纠缠千诀受了天火焚身,千诀方对我开口说话,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
念一垂了垂长睫,淡淡一笑,“他道,我将你关入七重荒塔,你可怨?”
念一起身,围着桌案闲闲漫步,“于是我便来了这七重荒塔。那时候塔里还没有人,无人唤我名字,我是第一个被关入此塔的,虽无人唤我,但我还是给自己起了个名字。我由一念而生,便叫念一。不想,一晃眼十万年过去了。”
听罢对方的故事,秋暮笑笑,“果然是他的个性,容不得一丝杂念,一个梦而已,却这般较真。”
茶香入鼻,秋暮打算饮口茶喝,自从出了上古囚壁后,再没饮过一口茶吃上一口热饭,往日最平常的吃喝逗趣如今已成了奢侈。
可她端杯的手有些抖,只要稍一用力,腕间的伤口便疼得厉害,她苦笑着喝掉一盏茶,放下,提壶打算再倒一杯,却怎样也拎不起那不大的铜壶。
她放掉茶盏,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形同废人。
小哑巴打算替秋暮倒一盏茶喝,却被念一先一步拎起铜壶,她温声道:“我来罢。”
涓涓细流声中,念一笑道:“依常人体质,被穿了六条驱魔索,受了上古之神一剑早便筋脉断筋魂飞魄散,可你却只是身子虚空,行动受限,多亏了你体内的月魔真源。”
放掉茶壶,她偏首望望塔壁圆洞间渗落下的浮光,“姑娘可知这塔内关了无数妖魔为何却称作荒塔。因此塔属无极世界,不再六界之内,无极世界无时间无阴阳无日月,空无一物,唯一有的便是黑暗。这塔外便是无极世界,乃六界之外的极荒凉之地,故此这七层塔被称之为七重荒塔。”
念一转回视线,望向秋暮,“想必你们已经瞧见甬道内那些壁龛,乃无相阴阳阵,专门用来压制妖魔之力。塔主为了护住体内灵力,不得不长年累月吃那恶心至极的花虫子。不过只要脱离这荒塔出了无极之门,你体内的伤,被被月魔之力快速愈合。”她盯着对方左肩处的血迹和手腕间伤口,安慰着,“届时,你的伤会好的不见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