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56)
江微澜薄唇微勾,纤指绕上了垂在衣襟里的发丝,慢悠悠地缠绕着,那张薄唇一张一合的轻吐出几个字:“沈京辞……”
今夜大雪纷飞, 注定是要有人不眠。
沈京辞坐在那张软榻上,背靠着被地龙熏得温热的木栏, 摩挲着脸上那张面皮不知在想什么。
那张俊美非常的脸好似有一丝皲裂, 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沈京辞覆上脸颊一侧,缓缓揭下了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脸皮, 露出了其里白皙的面颊。
眼下他哪里还是什么人人恐惧, 唾弃, 诛笔讨伐的奸佞之臣, 那张凌厉俊美的脸在月光下仿佛失了血色,同故去的凌锦御相似至极。
自凌锦御死后,她便同裴寂凉走的越来越近, 而凌启康将她的实权一一收回,即便是想镇压朝堂舆论也无济于事, 只能任由这些舆论愈演愈烈。
他在外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
什么太后狐媚成性,与朝堂命官勾连一气,败坏伦理纲常。
那可是明月般的人,这帮腌臜竟想着将心怀众生的女菩萨从高处拽落,使她狠狠跌进泥潭被万人所践踏。
窗外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沈京辞眸色微冷:“进来。”
来人赫然是一身干练夜行衣的景宁:“主子,江丞相那边的人找上了暗阁。”
“他寻暗阁做什么?”沈京辞嗤笑一声,带了几分嘲讽,“这批官员不是最看不起暗阁,怎么还要一边嫌弃一边委托。”
景宁看着面色不大好的主子,也隐隐猜到了什么能使得他心绪极差,只轻叹下一口气。
“主子也是知晓的,朝堂那群自命清高的官员那个不是如此,看不起我们这些暗中杀人的,捏着鼻子寻暗阁,又是陪笑脸……”景宁撇了撇嘴,“江丞相自然同那群人一样,只不过他要主子打压下皇帝与太后,届时江山有暗阁一半的份。”
沈京辞闻言面色不虞,冷声道:“他拿我暗阁当什么了。”
景宁看他这副模样,知晓主子是当真动了怒。
主子那日遭了难,被暗阁的人救下,从此北辰便再无凌锦御,只有朝臣又恨又怕的奸佞,沈京辞。
而主子换了新身份,在暗阁一众人怪异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走向朝廷。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与景舒最知晓主子意欲何为。
是主子知晓太后娘娘在朝愈发的艰难,主子念及娘娘几年的养育之恩,又或是别的什么。
景宁垂下了眼眸,他不知晓主子如何会生出这等心思。
毕竟那是理应万人敬仰的,关心爱护他的太后娘娘,主子的母后。
而江谋乾不明所以的这般,无异于触及了主子的逆鳞。
“景舒那边如何?”凌锦御屈指抵着额角,出言道。
景舒如今身在蛮夷宝珠小国,他早亡母亲的生身之地。他早便知晓宝珠国不会善罢甘休,将母亲送到北辰也并非未来讨好北辰,而是为了吞并。
不知该说宝珠不自量力还是,宝珠君王心思深沉,他的母亲自小便是专门培养出来的女子。
自小服秘药的女子易孕,以至于母亲一夜便有了他,世人只当是母亲气运格外的好,借着皇嗣一步登天,也算是陛下身边的妃嫔了。
可世间如何能有这般巧的事,又不是话本子。
母亲顺利诞下他,便是完成了使命。
他因着母亲自小服药,从娘胎里就带了弱症,唯有五年一服狼牙坠中的药粉,才能堪堪维持住性命,而他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会被蛮夷控制住,为他们所用。
沈京辞缓缓摩挲着微凉的狼牙坠,这里面的药粉只剩最后一些了,却是连一次都不够服用的。
景宁脸色不是很好,沉声道:“宝珠君王卑劣至极,他只说主子好生听话,助他攻打下北辰,届时自会将解药派人送来。”
“简直是痴人说梦。”沈京辞不由地收紧了手,锦被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抓起了褶子。
景宁越发的沉重:“可主子如今身子……到时只怕是束手难测。”
沈京辞何尝不知蛮夷人究竟是多么的阴险狡诈,只看母亲,他便能预想到自己的下场。
他如何能为了一瓶缥缈的药,去协助他攻打北辰,去伤害母后。
“这药,”沈京辞将手中那枚莹亮的蓝牙追仰起,“派人去查一查来历。”
“主子的意思是……”景宁惊异的瞪大了眼眸。
百病消未能彻底根治的病症闻所未闻,而百病消这等万金难求的东西,哪里是说说这么简单。
但对于别人来说许会是天方夜谭,从沈京辞口中说出便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