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47)
第22章 她未曾落泪
江微澜怔在了原地, 良久道:“什么?”
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可方才裕德的话说的十分清楚,太监尖细的声音像是要将她的耳膜划破。
江微澜还是要这般问, 她淡着眸色看向裕德, 似乎当真没听清一般。
鸳禾也瞪圆了杏眼, 上前扯住裕德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裕德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颤着嘴唇道:“娘娘,七殿下他,他薨了。”
盈桐正是端着新沏好的茶水进殿, 闻言手中的茶具一时没拿稳, 只听一声迸裂的脆响,昂贵精细的茶具碎裂在殿门口,热茶泼在地上腾升起一股白烟。
江微澜一时没稳住身形,晃了两晃, 她伸手扶住桌案一角:“怎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鸳禾指节颤着, 一时没抓住他的衣领, 裕德复又跌坐在地上。
裕德早已觉不出来疼,哭嚷着:“七殿下跟着梁大将军那边的小厮出了城, 怕是早了暗算, 咱们的人是从山脚下瞧见的尸身。”
江微澜缓缓坐回了楠木椅上, 沉声道:“既然是从山脚下发现, 想必都摔成了一滩肉泥,如何能确信是锦御?”
裕德抹了把泪,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布包, 里面赫然是一片金镶玉的叶子。
这是她以往打赏下人的,凌锦御病了的那夜, 她塞到他衣襟中的。
人们说她擅政,政事上比男子还要果断,却又是心肠最冷硬之人,七殿下重病那夜她都未去看过一眼,说起来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姐弟,七殿下再一口一个母后的唤得亲热又如何,他们年岁相当,再者,江微澜这等铁石心肠的女子,如何会将他排在政事之前。
可那夜,她还是着一袭素衣袍去紫云殿看他。
她知晓宫里也有朝臣的眼线,宫人们都注意着掌权者的一举一动,可凌锦御是她亲眼看着长成如今年岁。
她视凌锦御为亲弟弟,处处亲自教导,如今他不论真假病倒在榻上,她到底还是心疼的,何尝不会惦念他。
可那一巴掌的的确确是落在了他的脸上,江微澜看得清那红印是多么的显眼,他想来还记恨着。
她心中惦记,便还是只身去了紫云殿,好生抱着他哄了又哄。
江微澜三年前为他成开伞的那一刻,便知晓这个长相难得俊美的男子,并非人人蹉跎的小狗,这是一匹狼,一匹极有野心的狼。
可她还没有看着这匹即将行弱冠礼的小狼大有作为,他便被人暗算杀害在了郊外的山脚下。
那一夜她还同凌锦御讲,说若是这趟任务顺利完成,她便给凌锦御想要的嘉奖。
如今才几日过去,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她原以为,自己这般便能脱离了丞相府,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能保护好凌锦御,保护好恩公之子,可她还是没能如想象这般。
她谁都保护不了。
“哀家还没好生抱一抱他。”江微澜抬眸看着身旁的鸳禾,鸳禾眼早已红了一圈。
*
凌锦御的死,也只能算作这偌大的宫中的小插曲。
一个能威胁到太子与诸多朝臣利益的人,同当年树敌无数的华太傅有什么区别,多少人巴不得在朝立下根基的七皇子丧命。
这么一来,高位上的小太后便失了势,届时朝臣们再想将她拆穿入腹是何等的容易。
江微澜靠着江家登上了太后之位,而江丞相却日渐与太后娘娘关系淡了些,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而江微澜失了势,最有利的便是凌启康。
太后性子再烈又如何,到时没有了依仗,还不是任由他揉圆搓扁。
凌启康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办的。
“当年父皇遗诏上提的是,待到新帝登基,根基稳固之时,太后娘娘自然会退出朝堂,”凌启康搓捻着龙椅扶手上莹亮的龙头,“母后还记得吗?”
帘后,江微澜淡着脸应声道:“确有此事。”
“如今儿臣坐在龙椅上也有三载,而依着母后的身份,是该好生歇息,受天下人供养……”凌启康有意无意的看向下首的江谋乾,幽幽地道。
江谋乾像是没有听到这番话一般,仍是直直地站在原地并未表态。
朝堂上满是诸臣应和的声音,只道这一说法是陛下圣明,好似恨不得赶紧将她赶下台一般。
裴寂凉皱了皱眉,双手持着笏板,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原本还在高呼陛下圣明的朝臣顿时噤若寒蝉,看着正是持着朝笏的年轻身影,心中只暗自道裴尚书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