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番外(65)
老夫人笑盈盈拉过益哥儿的胳膊,将他抱在身边,“那就不读书,让大哥哥带你出去玩,你大哥哥回来,你大姐姐也回来,你们三个就又能一起玩了,大姐姐上回给你带了个瓷娃娃,你还记得不记得?”
益哥儿抽噎点头,“记得。”
“嗳,你大哥哥大姐姐也记得你呢。”
老人家这么说,也算化解一室尴尬。
董夫人抬手招呼逢秋进来伺候笔墨,给冯俊成回信,转念想起柳若嵋,当即又派人去柳家送口信,说俊成人在钱塘,还回不来,但他早晚回来,届时便别拖着了,择日不如撞日,早些将日子订好。
送信的哥儿套上车,跑了一天一夜,从江宁来到钱塘。
他奔了一天一夜没休息,将信件送到钱塘冯家,冯家的主子也一天一夜没休息,信件送到手里的时候,天已亮了,他还合衣坐在案前,没动过身子。
王斑推门送信,就见冯俊成还穿着昨日升堂的公服,胳膊支在扶手上,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哪怕他这会儿闭着眼睛,眉心还紧攒着。
“哎唷我的爷,您这是一夜没阖眼呐!”
王斑哪还顾得上信,赶忙上前去给冯俊成披衣,大早上露水最重,也最湿寒,他裹着这身袍子过了一夜,身上早就冷透了。
一眼扫到桌上的案宗,王斑在心里长吁短叹了千万句,赶忙将家书递给他,“爷,江宁家里来信,您上床睡会儿吧,不急着回。”
“念我听吧。”
“嗳。”
叽里咕噜念完,那上头无非是问冯俊成几时回去。
冯俊成听完没有答话,王斑索性七手八脚伺候了他更衣,待躺到床上,冯俊成再度困意全无,忽而道:“她有个四岁的女儿。四岁,不是我的,就是赵琪的。”
那语气怅然颓废,与他此刻黑青的眼下十分登对。
王斑整理被面的手一顿,没敢抬头,“那,那您昨日在堂上可问过是谁的?”
“她没说,只都说是赵琪的。”
“…那应当便是了。”
“我不信。”冯俊成一蹙眉,眼下阴郁得更厉害,白玉雕琢的面庞也起了裂痕,“若是赵琪的,她何不直说?不,她说什么我都再也不会信她的话了。”
这下叫王斑说什么?该说是他的,还是该说不是他的?只怕怎么说都不对,唯有道:“那您…找她仔细问问?也叫我瞧瞧,那孩子到底像谁。”
“我瞧她额头和眼睛有些像我。”
王斑无言以对,心道怎么还有额头的事,也真是找不到别的地方像了。
冯俊成问:“那孩子眼睛圆,怎会是赵琪的?她眼角又窄一些,笑起来是弯的,那孩子眼睛也不像她。”
王斑点头,“是,赵琪眼睛狭长,又凶相,不该是他的。”
冯俊成听罢,重重将两眼一闭,长吁气,“叫人到衙门去一趟,便说我下晌临时到茶庄找佃户问询几句,特意不要衙役跟随,也叫他们暂时撤了看守李氏的人。”
衙门那边哪敢置喙,不敢多问,横竖这巡抚大人和秦家他们都开罪不起,两边要求什么他们都答应下来,问多了也只是给自己找事罢了。
春季雨水重,下晌又飘起雨星,迷濛蒙给茶山罩了件纱。
冯俊成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坐上马车赶到山上去。
见青娥之前,他特意绕开昨日堂上作证的三人家里,又多走访了几户人家,问他们青娥的情况。
庄上老实人见他衣冠齐楚相貌不凡,不知是下来体察民情的巡抚大人,只当又是个闲来无事的多情富家子。
有叫他趁早打消念头的,说青娥早晚落到秦孝麟手上。还有的叫他小心些的,说青娥近来官司缠身。也有说青娥踏实本分,带着孩子生活不易的,叫他们这些公子哥别拿苦命人取乐,那母女两个已经够可怜了。
冯俊成逮着这位老妇人又多问了几句,“老人家,我听说她在县衙被人指证做皮肉生意,您知道这事吗?”
老妇人本来都走了,回转过身子瞅他,打量他衣着光鲜,忽地冷嘲,“你便是这么听说了来的?也想光顾光顾生意?呸,你去找她,看她拿不拿大棒子轰你!”
王斑在旁忙道了声谢,搀扶起老妇,远远送走。
回身就见冯俊成还站在原地,山雾袅袅,飘着雨丝,他一袭青山绿的直身交领袍,直挺挺站在其中,显得实在憔悴。
王斑晓得,冯俊成这是在寻人证驳倒那日证词,他信不过钱塘衙门的人,这才亲自上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