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亭宴,歇指煞+番外(3)
萧清规问起吴士诚前来所为何事,就看到榻桌上的书信。
“王爷送来的家书,给长公主的。”
萧清规却并未到榻旁坐下,只瞥了书信一眼,并不多看,寿眉了然,上前侍奉她更衣。
梳妆过后萧清规才拆了那封信,未等读完就短暂放下了手,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不远处弄香的寿眉说:“果然不出所料,他并非擅写书信之人,自从征战沙场,独独给我写过这么几封信,皆是迟归。”
寿眉接道:“王爷是全天下最真心待长公主之人,即便有要事耽搁,定然也归心似箭。”
萧清规道:“是啊。他说西骊三王子来降后,主动献宝,透露了辟寒犀的下落,因藏在山岭石窟下,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决定亲自去取,带回来送给我。”
“辟寒犀?”寿眉纳罕。
“灵犀之角,色黄如金,置之可生暖香。前朝时,北朔曾进贡过一株,后来国破离散,北朔人趁乱将之夺回,便再没人见过这件宝物。我倒不知,西骊也有一株。”
萧清规恰巧听说过辟寒犀,她是被女尼摒念抚育长大的,幼时摒念将这桩轶事讲给她听,哄她入睡,她本以为不过是传闻。
寿眉心有期待,却也忍不住质疑:“当真可生暖香?永安就要入秋了,长公主最是畏寒,若得辟寒犀,这个冬天定能过得好些。”
萧清规并不如寿眉期待,反而面露一丝愁色,担忧起萧翊来。倘若西骊有此等至宝,为何过去全然未曾听说?只怕是那位西骊三王子的诡计,山岭险峻,萧翊亲自前去,必有风险。
怔怔出了会儿神,萧清规才继续将那封信读完,寿眉打了个宝莲香篆,点燃后放到榻桌上,恰巧看到萧清规抿嘴露出淡笑,笑容久久不散,显然发自内心,寿眉不禁看呆了。
她是在萧清规十五岁那年来到嘉宁宫贴身侍奉的,当时天女祠之事发生不久,先皇突然下令将萧清规从月华宫迁至嘉宁宫,贴身宫婢全都换了一遍,月华宫封闭至今,萧清规从此体弱,这么多年愁多乐少,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萧清规笑的样子了。
萧清规抬头便看到寿眉发愣的样子,脸上的笑意还挂着,声音也有些轻柔:“发什么愣?”
寿眉并非惯于阿谀奉承之人,字字皆是实言:“长公主天姿国色,却不爱笑,奴婢已经许久没见过长公主这么开心了。”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萧清规说萧翊不擅书信,可信笺上的只言片语便能哄得萧清规开怀,两人每每见面却是冷若冰霜,真是怪哉。
萧清规错愕了一瞬,旋即变得释然,睃了一眼手中的信,同寿眉说:“他说中秋已近,怕是未必赶得上回来为我庆贺生辰了。”
这倒是个坏消息,如何笑得出来?寿眉面露不解。
萧清规继续说下去,念的乃是萧翊信尾的原话:““稽首伏愿,遥叩芳辰”。他素来不信神佛,最是自负,谁能想得到他稽首伏愿的样子?未免有些荒唐。”
寿眉说:“王爷这是在哄长公主,担忧长公主不悦。”
“收起来,不看了。”萧清规果断将信收回封内,敛了笑,毫无留恋似的递给寿眉。
听到寿眉到博古架旁搬动匣子的声响,萧清规扭头看向紧闭的窗,窗纱遮挡住院中稀薄的秋意,她却仍能感知到寒凉,永安的秋倒是真的近了。
萧清规低喃道:“兄妹之间,谈何“叩”字?”
第2章 多病的菩萨(2)
早朝后,皇帝萧旭与几位宰相在议事堂清议,太师吕文征入宫觐见,众宰相提早散去,萧旭留吕文征不过饮了盏茶,并未久谈,就遣人送吕文征前往嘉宁宫。
吕文征坐在下首恭候,只见珠帘微颤,萧清规身着玉色莲纹裙,佩金丝披帛,手提十八子菩提念珠,款款落座。
吕文征年近八旬,举止缓慢地揖手后下跪,语气却颇为傲兀:“老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吕太师免礼,请坐。”萧清规看了寿眉一眼,示意其斟茶,接道,“本宫身弱,不便亲自上前扶吕太师起身,太师下次可切莫再行如此大礼了。”
吕文征这才瞧见萧清规真容,她自小生长在被称为禁宫的凉秋宫内,由一女尼抚养长大,直到十四岁及笄才回到自己的寝殿,吕文征则年事已高,不大参与朝政,更是没什么机会能够见到这位长公主殿下。
相传她额间有一颗观音痣,眼下已被花钿遮盖住,未能见到真容。沉痾缠身的缘故,胜雪的肌肤无需敷粉,唇间的朱红亦是薄薄的一层,淡妆素雅,样貌倒是得先皇和太后真传,国色之姿,有皇女气概,可惜带着股病态。头顶的钗环不过寥寥数支,誉朝女子素来以打扮华贵雍容为美,堂堂长公主头上戴的还不如自己家中那位老妻缤纷多彩,委实不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