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娇(60)
李岩明了,正好那妇人来了后一直被收容在府衙内,这会传唤过来便是。
只是姜姝挽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光景,那妇人之前眼中所剩无几的微光这会已经全然黯然了。
“民妇听从大人所言,从里长到知县,知县到知府,没有任何逾矩,安安分分听从他们之言,可无论我如何言说,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我的丈夫就是没了,他们找不见这个人,我到现在连个尸首都没有……”她说话的嗓音嘶哑,声音戚戚,像是一个失了感情的牵线傀儡。
这妇人姓肖,自得到梁钰承诺后,回去便着手准备,可事情却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繁复的多,里长要查验这三年来他的丈夫是否如她所言真的不见,知县要调阅当年他丈夫募兵时名簿,以证明真的是去参加了募兵。
她已经三年不曾见过她的丈夫,本就身心俱疲,脆弱的很,可现在所有人都在不停地问她,三年前丈夫是如何去的,她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活的,她一遍一遍向不同的人做着相同的解释。
过去替人浆洗过活的换取银钱以养育稚子,遭受街坊冷眼欺她家中无男人时的无助,她解释累了,说的越多越会忆起过往的伤心事,无异于是往心口扎刀。
她神情木讷的说完这些,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哭干了所有眼泪,只余一个躯壳的行尸走肉一般。
“你既如此都过了三年,何以到如今就非要找到他不可?”李岩没忍住,打断她道。
是啊,既然已经可以独自带着孩子生存三年,证明那个人于她而言也是可有可无的,眼下这会定要寻到的理由又是为何?
这话却像一剂催化剂,原本安然平静的肖氏听到这话后就像是硝石硫磺受到了碰撞,嘭的炸开了火花,抬眼就狠狠的朝着李岩的方向看去,情绪也激动起来:
“敢问大人可有为了五斗米折过腰?可会因为稚子病重而束手无策差点带着他一块儿去了?亦或是日日夜夜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在谩骂声中生活?”
一日两日她可以不在乎,十日九日也可不理会,可这是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无法不理会,无法不在乎。
肖氏说到此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好似要将几年的压抑的苦楚一并诉说出来,她突然跪下,那早已枯竭的池水像是得到从天而降的甘霖,迫的她这会迭的潸然泪下:
“大人,民妇如今别无所求,只想寻到我丈夫,民妇不想等了,三年了,我就想知道他是死是活,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忘了我们娘儿俩,情愿我们日日受欺凌也不愿回来,哪怕他如今黄土枯骨我见到他尸首我也只是想问上这一句!”
……
姜姝挽同梁钰一道回去的时候,一路都不言不语,耳边一直回荡着肖氏最后说的那句话。
“可既然这样爱,为何要等三年后才想到要去寻?”想了一路,她还是
无意识的嘀咕出声,却偏被梁钰听见。
“因为她有所求。”梁钰答。
“她所求,不就是想找到她丈夫吗?”她又问。
梁钰笑笑,黑夜若隐若现间,他侧目看向窗边的小姑娘道:
“挽挽,人都是有私心的,你不会知道她心里究竟作何想,究竟目的为何。”
单纯如姜姝挽,不会怀疑肖氏情真意切的话语中有假意的成分,她未置一词,却敢在黑夜中同梁钰对视,觉得黑夜伪装下她莫名的有了一丝直面对他的勇气。
殊不知,梁钰目力极好,仅仅透过窗外零星的灯火就能看清姜姝挽的一举一动,小姑娘仰面看着自己,眸中尽是不解。
他心中喟叹一声,只好做出简单解释:
“那如果我说,我今日只所求,是想挽挽也送我一个药包,挽挽会信吗?”
他是借着二人这个话题,道出了自己这些天的心思,看似对姜姝挽送药包的不在意,其实他内心是嫉妒的发疯,要不是怕吓到姜姝挽,他恨不得当时就质问他,既都是替百姓送的,何以就没有自己。
可姜姝挽一听这话,就坐实了那日的事情梁钰是真的介怀,可陈朗是表哥,陈言廷是姨夫,受她东西也是应该,梁钰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就要自己给,他越是这样,姜姝挽就越是逆反心理作祟。
她毫不犹豫就说出答案:“不信。”
“这就对了,挽挽是猜不中别人的心思,所以那肖氏说的也必不会全是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