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三姝+番外(616)
楚习一时有点儿懵。他总以为这儿的女子该是极为矜持的,像蒋钱氏这般大开大合的模样,他真有点前所未见。
楚习看看狄叔又看看蒋钱氏,最后还是认命地退了出去。
蒋钱氏摆开两个酒杯,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推给狄叔,皆灌满烈酒。
她举杯欲饮,却被狄叔猛地打翻。
“蒋夫人,饮酒伤身,切莫自伤!”狄叔语气急切。
“一杯罢了,有何伤身的?我已是寡居之身,难道还未曾饮过合卺酒吗?”蒋钱氏冷笑一声,把另一边的酒杯拿到自己的跟前来。
她挺直着腰背,直视着眼前的人,『逼』他说出个因果来。
他怎能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喝酒就会起疹子。就连合卺酒,半点“酒”都无!
可他怎么能认,怎么敢认!
蒋钱氏一手覆在酒杯上,看着狄叔道:“你从峙城之战里逃生,明明身在尤鼎悌的麾下,却得到了蒋氏族人的暗助。你曾对萧子百般刁难,萧子却尊你重你。甚至连新帝起事这样的事,也请你搭桥。”
狄叔的手微微发颤:“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蒋钱氏却未曾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离都城,却先入定北。”她声音微滞:“兰姐儿和礼哥儿,锋哥儿和宁姐儿 他们都还好吗?”
狄叔良久,方才干涩地应了一声:“他们都好。”
蒋钱氏松了一口气,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却不及去擦拭,而是继续说道:“而你 喜食香菜,不食花生。听到七翠羹,听到梨花,竟无半分为客者的反应。”
“狄大人,他们与你不近,探不出你底细。可你如何瞒我?”蒋钱氏的声音微微拔高,语带哭腔。
狄叔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泣血,可他紧紧地咬着牙,低声问道:“蒋夫人 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蒋钱氏看着他,心底只觉哀伤:“那你腰间的荷包,难道属于另一个芸娘!?”
她不擅长针线,几十年如一日,也只会做那一种荷包,连布料花样都不会换。而那布料和样式,皆是南州之物。
“你的芸娘,难道不是以钱为姓,名唤朝芸吗?”蒋钱氏直直地看着他,哀声道:“若你否认一声,便是我唐突了。狄大人,自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便不再相见。”
狄叔缄默无声。
蒋钱氏便再道:“狄大人以为容颜尽毁,便是跌入泥堆。以为我对我夫君情根深种,不过是背负苦难。最好再嫁,才能喜乐融融。可狄大人是否曾想过,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从未将自己的喜乐依附于人。便是世人笑我、嘲我,又有何妨?我独身一人,并非为谁守节,也非清高自傲。我想等你,便等了。我所求的一生,不过自在二字。自在去过活,自在去爱人。狄大人,你尚未问过我,怎就替我定了罪,以为我与世人别无二样?以为我也会怕你、厌你,可怜你?”
狄叔抬眸去看她。蒋钱氏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可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她却又停下了脚步。
“我以为伙同二哥激你一激,你便回来寻我。可没关系,不来寻,也没关系。你不来,我便来就你。”蒋钱氏一边说,一边缓缓地伸出手。
狄叔没有躲,任由她的手触到自己的帷帽。
“你跋涉千山万水而来,这最后一步,我来走。让我来走吧。”蒋钱氏的手放在狄叔的帷帽上,微微发颤。
“芸娘。”狄叔终于嘶哑着声音开口:“你会后悔的。”
“就好像你匆匆而来,却又临门却步一样吗?可我不会,这扇门,我来推。”蒋钱氏缓缓地拉开狄叔的帷帽,狄叔侧首去避。
可蒋钱氏的手,已经覆上了他脸上的伤痕。
她泪如雨下,却咬着嘴唇,掀开了他的帷帽。
他没有再绑着白『色』的纱布,但他唇边及以下依旧伤痕累累。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如同汪洋之海一般的哀伤。可这依旧是她熟悉的人,依旧是那双永远温柔而又充满爱意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蒋钱氏一时的沉默让狄叔感到恐慌,他伸手想要去抓帷帽。可蒋钱氏却忽地倾身覆来,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蒋钱氏抱着他,将他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他们都不信,可是我信你。你说过你会回来,你就一定会回来。”
“你不是狄叔,不是狄大人,不是狄师爷。你是当年寒山寺雨落中的梨花树下,对我说 ”
蒋钱氏看着他,如水的眸里满是鼓励和欣喜。她如云中那至高无上的仙子,赐一片如云的温柔撩动他的心弦,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跟着她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