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272)
“一别多年,若偶有想起,但为询问,也是常事。”
语未落,衣袖已教那人牵住:“他要念,便随他念去,然你,绝不许见他!”
说了半日,还是为此,越凌心内颇无奈。
“蜀王大寿将近,你打算何时归蜀贺寿?”话锋瞬移。
“爹爹的寿辰在六月,大可下月中启程,快马加鞭,半月可抵成都。”
“那。。。你何时归来?”
“尽快!”
“那也当有个时日!”
南宫霁转眸但笑:“还未去,便问归期,凌,你是多不舍我离去?”
日已偏西,南峰的开阔处,二人比肩而坐。
“凌,此回回去,我欲劝说爹爹纳土。”
那人沉吟:“过急了罢?”
南宫霁摇头:“爹爹早有此意,否则,当日也不会入京谒见。实则我蜀中,虽历数十载尚安存于世,却内忧外患,从未得止,且不论须向你大梁称臣纳贡,便说吐蕃屡屡滋扰,也令我不堪应对,年年不得不大耗钱财买边境太平,实与偷生无异。即便这般,这面上的安和,也不知还可享多时。更何况,宇文氏之乱,已大伤我元气,我南宫氏七十载安坐蜀中,少不得四大氏族鼎力相撑,此一变后,大势将何所趋,孰知?终究,与其这般殚精竭虑、无所适从,不如尽早纳土归诚,了却先祖之遗愿!”
越凌凝眉似不解:“先祖遗愿?”
那人颔首轻叹:“先祖本乃良臣,奈何一时功高,引谗言袭身,致主上猜忌,踞蜀,实不为自立,而为避祸!只是如此一来,逆名便已坐实,我南宫氏,终成大梁叛臣!先祖自辩不得,抱恨余生,终前,遗训于后世,但南宫氏子孙,无论何时,皆为梁臣,绝不自立,更不许图谋中原河山!而若有朝一日,得遇明君仁主,还当将这剑南道完璧归赵!只求主上许将先祖当年之自陈公告天下,令我南宫氏清誉得复,便足矣。”
风过,山涧流水淙淙之声,还似惆怅。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旧事,不过功过是非,但苦衷遗恨,又有几人悉知?思来唏嘘。
不觉间,日已西沉,陇首云开,晚霞胜火。
“霁,你信我么?”如稚童般转侧头,盈盈笑问。
“你猜呢?”回以一笑,执过他置于身侧的手,紧扣十指。
夕阳余晖里,相偎的二人身影拖得甚长。
山风又起,何处飞红乱目。
“霁”
“唔”
“你是否觉,京中的日子有些无趣?”
“怎会?”
“果真?”
“。。。独自一人时,难免偶有无聊。”
“在朝中与你个实位如何?”
“唔。。。何职?”
“太常寺少卿?”
“太常寺。。。礼多繁琐,还不愁煞人!”
“太仆寺?”
“我又不会养马。”
“那。。。鸿胪寺?”
“教我与靳人赔笑?不去!”
“那你心仪何处?”
“唔。。。且容我一思。。。大理寺可好?”
“。。。我看你但闲些也好,实在无趣,不妨与李琦一道为些营生。。。”
“。。。想来养马,当也非难事!可慢慢学来,因而。。。哎,你且听我说完再去啊!”
暮春天色,果是易变,在山上时尚是晴空无云,然归途中,天边乌云却越聚越重,看来一场夜雨将不期而至。
“夏时天色多不测,你但归蜀,还是早些启程为好,还莫误事!”官家旧话重提。
南宫霁方应下,细思却又觉怪:他这两日,总似无意间提起此,言下还欲令自己早些离开!难道是有何内情?但忖着,便已收住缰绳。
他马步缓下,身侧人自觉察到,也拉缰驻马,回过头:“怎了?还欲淋雨么?”
“凌,你有何事瞒我?”
“你。。。怎横出此想?”那人本不善说谎,便是这一似是而非之言,也已令他红了耳根。
“你一心欲教我早日离开,难道是下月,将出何事?”
“这。。。”那人垂眸,试图掩盖眼中的惶张。
“你难道忘了曾应过我,此生再不相欺,当下这般,岂非出尔反尔,实令我心寒!”南宫霁厉言紧逼。
越凌一怔,沉吟片刻,只得道:“罢了罢了,与你直说也无妨,然你须应我,不得置气!”
见他点头,才道出实情,原是下月,靳主赫留宗旻将南下!越凌思来,怕他二人相见又挑是非,遂才催促南宫霁尽早归蜀。
那人果是一听闻赫留宗旻四字,便大不悦,只是先已应了那人不得置气,权且也只得忍下。只是一路,总闷闷不乐。据闻宗旻是下月中才到,自己彼时必然是要归蜀,一想到那人将弃自己与那靳人相处那许久,心内便如百爪挠心,横竖不是。